“的确與臣無關。”馮國公恭恭敬敬道,“殿下,臣隻是有一言,您正在查北燕人的事情,那北燕人本身便應該避嫌,身上流淌着北燕血的人……也應該,是吧?”
這話意有所指,指的是誰,簡直不言而喻。
蔺央擡起頭,莫說是朝廷查案的欽差,就是整個朝廷上下,八品以上,身上有北燕血脈的也就隻有他一個。
他倒也并不生氣,反倒溫文爾雅地笑了笑:“如此看來,國公是對我有意見了?”
馮國公仍然看着太子,躬身道:“臣不敢,隻是臣所言句句屬實,如今北疆正在打仗,打的就是北燕人,北燕先前在北疆四方禍亂,還意欲行刺我們的商賈……”
慕容清當然沒忘了,蔺央的生父是北燕皇室,可他也聽說蔺央自小被送到霍府的時候,身上并無清晰的記憶,似乎早已經忘了自己的來路,這麼多年,他也未曾做過對不起大梁皇室的事情。
何況,他背後的人是霍纓。
整個朝廷上下,誰人不知霍家姐弟關系親密,情同手足?
孰輕孰重,孰是孰非,慕容清還是看得清楚的,攘外必先安内,他或許早晚有一天會對付蔺央,但在他們仍是兄弟的面子上,至少不是現在,起碼是外面的虎狼通通消失了之後。
蔺央仍然隻是靜靜地望着他,從容不迫道:“國公多慮了,我并未幹涉什麼,隻是略微提點了李大人幾句,等同于好友間的閑聊,不妨礙公事,此事乃是李大人的功勞,與我無關。”
馮國公也笑了笑:“殿下當真?”
“當真。”
年輕人坦坦蕩蕩地注視着那雙眼睛,他眉眼間有一種與年紀遠不相符的從容,近乎于死氣沉沉,和這雙眼睛對視久了,會讓人想到古老的魂靈。
慕容清道:“國公,請回吧。”
馮國公的臉色終于變了,他本以為太子會念及舊情,甚至于與這個留着北燕血的孽子為敵,但是現在,太子竟然和這個乳臭未幹的臭小子站在了一起。
朝堂的形勢變了,早就和六年前不一樣,靖甯十二年開始,慕容武的陳腐和放縱就已經成了過去式,他的接班人或許過于嚴苛,但是終究是在拉着這個江山往上走。
太子永遠不會成為他的朋友,蔺央明白。
但他們在某些時候統一戰線,倒絕非難事,他站在暗處松了口氣,忽然覺得耳邊一陣轟鳴,有了一刹那的頭暈目眩,還以為是自己最近操勞過度了導緻的,并不以為意。
他回頭一望,看向大殿中的那幅畫像,不知是當年與現在所站的地方不同還是如何,他似乎看見畫像側面有什麼非同尋常的乾坤,似乎……藏着一種關竅。
他愣了一下,看出那是機關,似乎還是一種江湖人常用的,這說明那幅畫底下藏着東西。
馮國公臉色帶異地告退了,蔺央心中估摸着收拾他也就是這兩天,心中思索了一下,對太子露出一個純良清澈的笑容:“殿下,臣弟有個請求。”
他幫太子除了這個禍害,太子正準備好好謝謝他,但又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正有些發愁,他竟然主動開口了。
“你盡管說。”慕容清連忙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生疏,隻要是兄長能辦到的,定然幫你辦。”
蔺央朝他眨了眨眼,仿佛貨真價實地歡喜雀躍了一下似的,緩緩道:“臣弟生母屍骨已寒,終生未能還鄉,臣弟也未曾見過她一面,隻有這幅畫,讓我知道她長什麼樣,可往後,臣弟若是離開京城,怕是見不到了。”
慕容清怕他要說“請太安公主的屍骨還鄉”那可就是個大麻煩了,結果到頭來隻是要一幅畫,他和顔悅色地點了點頭:“自然可以。”
蔺央點點頭,走上去自己取下了那幅畫,躬身道:“臣弟告退。”
他被車辇送回南楓客棧的時候,看見薛沖和周複兩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客棧門前,不知是在密謀什麼,活像是兩個做賊的。
他下了車辇,拎着幅畫走上前去,挑了挑眉:“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在……公、公子,您怎麼回來了?!”薛沖正要下意識回答,結果回頭一看,蔺央竟然站在他們身後,他吓了一跳,“你不是被太子帶走了嗎?”
他們那麼興師動衆,還圍了客棧,他還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