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瓊到時,二姐白珩正念到“俟我于城隅……”
本朝風氣并不壓抑,但對此類事也并不提倡。
崔氏純粹是因為愛女,不然換旁人來,少不得要挨一頓訓斥。
不然真和人私奔了,一家子的臉面還要不要?
不過女兒一向性喜詩書,便是崔氏有心教導一二,也得她能聽到心裡去才行。
這樣母女情深的場面,白瓊也是樂意多看一會兒的。
直到二姐念完一整首靜女,白瓊才示意熙和堂的大丫鬟挽春進去通報。
“夫人,五姑娘到了。”挽春近前,低聲回道。
崔氏微微颔首,“請五姑娘進來。”崔氏注意力全在女兒身上,還真沒察覺到另一個女兒就在外面。
挽春應是,随後請白瓊入内。
“給母親請安。”白瓊進到内室,向崔氏行禮。
崔氏着一身丁香色衣裳,面容看着不過三十如許,雍容端莊。任誰也看不出來,這位眼看着是要奔四十的年紀。
明年是崔氏的四十整生日。借着給崔氏過壽的名義,府裡三位姑娘的婚事,也約摸有了着落。
崔氏出身名門,乃博陵崔氏之後。雖然她這一支已然家道中落,但借着博陵崔氏的名号,依然能嫁到公候之府做正房夫人。雖比不得聲勢日隆的堂姐家,能把女兒嫁進在先帝一朝時便炙手可熱的信國公府。但崔氏多年經營,也是徹底坐穩了侯夫人的位置。
這也是雲卷為什麼勸自家姑娘上心的緣故,不拘扒上哪一位,總歸能有個好婚事。像現在這樣一丁點兒消息沒有,那才讓人心驚。都是侯府的姑娘,沒道理單落下她們姑娘一個。
可這也不是白瓊能做主的,平心而論,這一世的父親宣甯侯和嫡母崔氏,乃至于祖母徐氏,對她已經算是盡責的了。
若無祖母徐氏當時援手,興許還沒有白瓊這個人呢。便是讓白瓊生母吳姨娘自己選,隻怕在侯府做丫鬟,也比在外面沿着河道讨飯要強。
當初太夫人徐氏發善心,侯府也正好要添人。白瓊生母吳姨娘是自賣自身,簽了死契進府的。全家隻餘她一個,死契與否,于吳姨娘而言已不重要。
崔氏對白瓊略點點頭,露出一抹笑來。
“瓊姐兒來得正是時候,等會子幫我盤盤賬,拟幾分單子,我讓小廚房做些你們姐妹愛用的點心。”雖是已經用過了晚膳,但白瓊還是笑道,“許久沒到母親這裡吃點心了,倒是怪想的。”
這段時日因為皇後将要生産,整個京城的勳貴圈子都在走動、探聽消息。又因為年關将至,給姻親舊友的禮單也要提前預備。
白瓊這幾年在崔氏身邊,也着實學了不少理家手段,因此應得十分順暢。
崔氏在教導兒女這一方面,是無人能夠指摘的。
白珩将書頁合攏,對母親輕笑,“母親要攬五妹妹做工,可莫要扯上我。”白珩在這些事上一向不通,隻對詩書留心。
崔氏也隻對女兒一笑,又對白瓊笑道,“都是我慣壞了珩姐兒,這往後去了婆家,可怎麼了得?”雖說這樣的話,但崔氏語氣裡,顯然是對女兒的未來已經做好了打算,絲毫聽不出來憂愁之意。
白瓊也笑道,“這是母親疼我呢。”這是白瓊的真心話,有些事便是崔氏不教,旁人又有什麼能說嘴的?可崔氏用心教了,白瓊便要領這一份情。
宣甯侯府到底不如從前那般顯貴,顧及不到每一位姑娘身上。不然二夫人張氏為什麼來得這樣殷勤,還不是想替兩個女兒尋摸一樁好婚事?
白瓊深知二姐心性,這話斷無旁的意思。二姐白珩在某些方面而言,可以說是一位“癡人”。能為了本古籍徹夜不眠,在算賬管家這些事上卻甚少留心。
便是崔氏給女兒的身邊安排了會算賬、能管家的丫鬟,等往後出門子,也得女兒能駕馭得了,不被哄騙了去才行。
所以給女兒找一門怎樣的婚事,才能讓她後半生無憂無慮,讓崔氏頗費了一番苦心。
白珩是崔氏頭一個孩子,當年又生得格外艱難,大夫幾乎斷言崔氏之後不可能再有身孕。從白珩這個名字就能看出來,崔氏是把女兒當做唯一的孩子來養的。即便是後來又有了兒子,崔氏對女兒的關心和偏愛也是不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