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棋力頗佳,至少和白瓊鬥得有來有回。
白瓊注意到,康王妃似乎把精力都放在了棋盤上,對外界的事漠不關心。
而白瓊在關注棋局之餘,則聽到劉皇後對長姐白瑞溫言相詢,問的也不過是平日裡做些什麼,喜歡什麼物件兒。
事已至此,若白瓊還看不出來劉皇後實為召見長姐白瑞才有了今日這一出遊園會,那前世才真的是白活了。
二姐被古籍牽絆心神,根本無暇它顧。而自己則要陪康王妃對弈,理論上也分不出心神關注旁的事。
康王妃似乎意識到到了白瓊在想什麼,溫言笑道,“莫要走了神,這一子,便先讓你了。”康王妃的聲音很是清冽,似山泉流響一般,和她明秀的面容略微有些不符。
白瓊斂眉,輕聲應是,将注意力放在棋局之上。耳畔還回想起大姐受寵若驚的聲音,透着一絲小心翼翼。
事已至此,還是先下棋吧。
若劉皇後真的對白瑞有意,今日相看過後,便應有一個結果了。
而直到劉皇後問完自己想知道的話題,這才發現,康王妃那邊似乎還沒有結束。
劉皇後也不由來了興緻,對左右作了噤聲的手勢,帶着白瑞悄聲觀察起棋局來。
細看之下,才發現康王妃和白瓊在棋盤上殺得難解難分。
兩人都是看上去清麗文雅之人,不想棋局之上竟如此針鋒相對,充滿肅殺之氣。
劉皇後駐足半晌,隻見白瓊漸漸露出頹勢,隻道這一局快要結束了。
不料康王妃淡笑道,“莫要讓我,難得遇見如此妙手,可要盡興才是。”因為身份的差異,康王妃是先帝親點的王妃人選,便是看在劉皇後面上,内外命婦哪個不是捧着她?便是真有能赢康王妃一招半式的,也不敢真的讓王妃殿下輸給自己。
白瓊未料自己被康王妃看出破綻,心下不解微歎。若康王妃沒有藏拙,她們二人棋力隻能說是不分伯仲。
萬一真赢了王妃一子半子,這可如何是好?
這時隻聽劉皇後笑道,“隻管拿出真本事來,王妃性子極好,棋逢對手,隻有高興的。”劉皇後這話,算是為康王妃的人品背書了。
白瓊無奈,隻得再次與康王妃博殺起來。
這局棋足足下了一個多時辰,久到皇後身邊的大宮女低聲言道午膳已經備好,這局棋方才進入尾聲。
劉皇後難得見到康王妃這樣有興緻。原本請她作陪,一是為了拖住白瓊,好讓自己能單獨和宣甯侯府家的大小姐單獨說幾句話。二者也是想讓康王妃疏散下心情。
不成想這一位卻是意外之喜,劉皇後望向白瓊,不知心裡在想什麼。
先帝在時,便時常召許應魁等寵臣入内博戲,對弈隻是其中一種。若說康王妃的棋力源自父親,那她對面的白瓊,便不知師從何人了。
畢竟可沒聽說過宣甯侯會弈……
“真是痛快,姑娘好棋力。”康王妃落下最後一子,對白瓊笑道,面上竟有幾分明媚。
劉皇後心中微歎,殷娘這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有中宮的支持,再加上她親王妃之尊,又怎麼會到如今連個能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
康王妃除去時常入宮外,就連其餘兩個妯娌,也不過是面上的交情。
劉皇後知道她這是自苦,卻毫無辦法。許尚書雖然避世不出,然朝野對他的罵聲依然不絕如縷。若康王妃不在乎這個,尚且能安穩度日。
然而康王妃又怎會不在意呢?不在意,就不會在先帝駕崩後自請辭去王妃之位,請天家另擇大賢以繼王妃之位。
“王妃棋力,臣女自愧弗如,隻是僥幸而已。”甭管康王妃真心還是假意,白瓊的既定策略不會改變。能捧則捧,該誇就誇。她還想平平順順地過完後半輩子,不想陰溝裡翻船。
“何必自謙?姑娘本就不凡。”不想這句一語成谶,白瓊日後果真不凡。
劉皇後對此樂見其成,有人能開解王妃,她比任何人都開懷。
“可見你們有緣,日後可要常親近才是。”白瓊隻是宣甯侯幼女,而康王妃卻是王妃之尊,她們兩人若想時常親近,那就隻有王妃給宣甯侯府下帖子了。
不過萍水相逢一場對弈,白瓊不覺得康王妃會有多看重自己。
不想康王妃當真沉思起來,似乎是在猶豫。
一般的清流人家,或許康王妃斷不會有此想。可宣甯侯府正巧是老牌勳貴,家世也不如以往那般顯赫。若能相交,對白瓊是隻有好處,沒有壞處的。
劉皇後不由大喜,本來已有一樁事令她歡喜,不想白瓊這個意外之喜也來得正是時候。
若能就此開解王妃,也算了了劉皇後一樁心事。
不多時宋女史已經清算完畢,對皇後道,“禀告娘娘,康王妃勝了白姑娘一子半。”白瓊心下安定。
康王妃隻道,“下回可莫要再讓我,不然對弈豈有趣味?”便是先帝在世時,許應魁也不是次次都輸給先帝。有來有回,才更有意思。
細聽康王妃這話,似是還想再和白瓊對弈。
對于如今的宣甯侯府而言,能搭上一位親王妃,并且和宮裡有聯系,是頂好不過的事。
劉皇後聞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這是王妃心裡有了興緻,不想這一位卻是福将。
白瓊自然不會拂了王妃的意,不說禍不及出嫁女。便是眼下的形勢,也由不得白瓊拒絕。這是體面,而且對宣甯侯府而言,是天大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