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華真人在打坐,還有兩刻鐘才會出關,惠國公夫人索性和崔氏說起了兒女經。
“琚兒那孩子是我自小帶大的,模樣品性俱無指摘之處。今兒瞧過一回,妹妹可安心了罷。”惠國公夫人拍拍崔氏的手,面上含着親切的笑意,她本人是樂意和妹妹親上加親的。且她素知堂妹為人,珩兒這孩子也是她親眼看着長大的。雖醉心詩書,可性子是一等一的和善。便是不通庶務又如何?偌大一個惠國公府,也不指望她來掌家。
在惠國公夫人眼裡,隻要性情好,能和次子和和順順地過日子,便是頭一等要緊的事。
柳氏:這樣的婆婆是真實存在的嘛?
惠國公夫人在長媳過門後,便漸漸将中饋交給兒媳,以示對長媳的看重。這放在哪一家公候府邸,都是極為難得的。且惠國公府不同于一般門庭,是沒有虧空等着新婦往裡填嫁妝的。這一點柳氏初掌中饋時就發現了,她對婆婆崔氏是十分感激的。
畢竟成婚數載無所出,卻依然不往兒子房裡塞人的婆婆,滿京城也找不出幾個來。更不用說這麼痛快地就把中饋交給兒媳,這樣放權給小輩,已經不能用心胸開闊來形容了。
唯一不太和諧的地方在于,惠國公府确實家大業大,柳氏除過日常交際外,還要打理惠國公府的内務,性子也從一開始的溫婉少言,磨得頗為幹練起來。
那日不是柳氏不想在親戚面前多陪一陪,是實在忙不過來了。而這幾年間,唯一不變的,大概就是她和丈夫的感情,依舊恩愛如初。
崔氏對鄭琚自然是滿意的。單看模樣,鄭琚實在稱得上是一塊璞玉。且為人又知禮數,懂進退,這便更為難得。
而且崔氏看重的也不是鄭琚将來的仕途,而是堂姐惠國公夫人這個婆婆。隻要有惠國公府在,女兒嫁過去,至少是一世的榮華富貴。便是一生鑽研詩書,醉心此道,也不必為柴米油鹽所操勞。
崔氏也深知女子嫁人是免不了這一遭的,一家老小,可不就指着女主人安排周全。可偏巧有惠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上面兩層公婆俱是和善性子,嫁的丈夫又是次子,不必擔起中饋。屆時嫁過去,世子夫人哪裡會不喜歡不多事的妯娌?
崔氏自家便是這樣,弟妹張氏為人自是無可指摘。最最緊要的,卻還是她從來不在中饋上和大嫂崔氏起争端。崔氏掌家多年,宣甯侯府能像現在這樣平靜,沒有一個愛挑事的二房夫人,也是十分重要的。
将心比心,崔氏自認為樣樣件件都替女兒打算到了。白珩的性子,莫說做公卿夫人,便是尋常的官眷诰命,隻怕她也是應付不來的。白珩能作雙手書,且筆法不同。通曉四書五經,對各種典籍可謂信手拈來。但讓她出門交際,做一個尋常官太太,那比要她的命還難受。
所以鄭琚無疑是崔氏最合适的女婿人選,不為旁的,能和女兒和和順順過一輩子,便是最難得的。
在惠國公夫人看來,次子出仕與否,都看他自己的心意。反正國公府也不缺銀錢使,更不會苛待鄭琚夫妻。而惠國公夫人無疑是了解小兒子的,他壓根兒就不樂意做官。這樣也好,在府裡孝順父母,侍候祖母,傳出去也是美名。
而白珩恰好也符合惠國公夫人對小兒媳婦的要求,不會逼着丈夫出仕上進。惠國公夫人自己都打算好了,屆時小兒媳過門,就住在離正堂不遠的樂安堂,她們娘倆陪着老太太打牌聽戲,這日子豈不快哉?
柳氏:???
惠國公夫人起了個頭,露出明顯的結親意思,崔氏自然不會拒絕,立時握住姐姐的手回以笑意,“把珩兒這孩子交給姐姐,妹妹自是放心的。”她也絕口不提讓女兒替堂姐分憂之類的話,這樣的話一出口,就是越界了。
兩人相視一笑,惠國公夫人又道,“明年是老太太六十整壽,妹妹隻管帶孩子們過來,讓老太太也看看咱們家的姑娘。”後半句說的卻是名門崔氏,而非宣甯侯府了。
惠國公太夫人并非出身勳貴,而是出身宗室,和當今聖人算是半拉親戚。惠國公太夫人與先帝,是沒出五服的親戚,在先帝朝,惠國公府得勢時,太夫人便能在聖人面前說得上話。
如今雖和當今關系遠了些,卻還是宗室裡輩分極高的幾位老人之一。她的六十整壽,聖人必是會有所賞賜的。惠國公府有這位宗女老太太坐鎮,輕易和宮裡是斷不開聯系的。
這也是崔氏選中鄭琚的原因之一,背靠大樹好乘涼。隻要能得了太夫人的喜歡,那未來女兒在國公府的日子必定不會難過。
崔氏滿口應承下來,便是姐姐不提,她也是要備下重禮登門的。
隻是崔氏旋即又想起白瑞,面上這份笑意便不免淡去三分。正巧這時候小道童進來禀告,說是靈華真人出關了。
崔氏立時便站起身來,惠國公夫人向妹妹投以安撫的目光,旋即站起身來吩咐道:“帶我們去見靈華道長。”在小道童的帶領下,崔氏姐妹徑直來到靈華真人閉關的靜室外。
此處等閑是不接見外客的,但惠國公夫人身份之重,又和宮裡能說得上話,自然是能破這個例的。
小道童對崔氏二人執禮後,便輕輕推開門扉,一絲清幽的檀香從内逸散開來。
靈華真人一身道袍,頭上隻用檀木簪子束發,一副鶴發童顔的得道高人模樣。
此時靈華真人正坐在堂内,見到崔氏姐妹二人入内,方才睜開眼睛。
“老道見過兩位夫人,有禮了。”靈華真人起身,行了一個标準的道家禮節,複又請崔氏姐妹安坐,又有小道童上前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