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長甯宮噤若寒蟬,寝殿門前隻留了錦書和高成玉在外候着,隻因嘉興帝和虞貴妃喜靜。
外屋梳妝台前,美人正對鏡擦除口脂,取下發冠,不多時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替她取下發間上的花钗,知其人,她端坐着放心的任由身後的人代勞。
啟宴低眸去看眼前乖巧的她,眼中不由布滿笑意。
怎這般乖。
發簪取下後烏發柔順散至及腰,淡淡的桃花香萦繞在啟宴四周,清甜的香味讓他整個人都平靜下來。
啟宴撚起一縷青絲捏在指尖細細摩挲,幽深眼眸半斂,問:“換了發香?”
他記得她從前最愛用月鱗香,雖說兩香之間都有清甜之香,但他就不喜月鱗香的香味,偏偏從前的虞清音又極愛,每每靠近她時都忍不住蹙眉屏息,她瞧見後又鬧着說他讨厭她,一來二去便起了争吵,讓他一陣頭疼。
如今換了熏香,甚合他意。
虞清音眨了下眼,望向銅鏡裡的啟宴:“我見院中桃花開的繁盛,便叫她們收起用作香料。”
她側臉擡起問他:“太子哥哥不喜歡嗎?”
啟宴低垂着眼眸對上她的目光,溫和道:“朕很喜歡,貴妃以後便用此香。”
說罷,他拿起玉梳,輕梳着虞清音的烏發,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動作太過輕柔熟練。
虞清音忍不住擡眸看向鏡中的人,見他嘴角噙着笑容,眸中是無盡的柔情,眼裡專注的隻有她。
可本該高興的她,卻嘴角聾拉,眼睛裡也侵染着滿滿的傷懷。
她斂下眼睫輕聲問他:“太子哥哥也會幫她們梳發嗎?”
宮中妃嫔那樣多,個個都是美人,又是他的妃子,他是皇帝又怎會避着她們不與她們接觸。
一想到身後之人不是完完全全屬于她,虞清音就忍不住鼻尖酸澀眼眶裡的淚水不停打轉。
似有一滴淚珠落了下來。
啟宴眼神一頓,手停了一瞬,透過銅鏡看向她的神色,瞧她閃躲的目光,泛紅的眼眶,他便知她在意的是什麼。
啟宴放下玉梳,對她道:“音音,擡起頭來看朕。”
若是從前,他那還有耐心解釋,恐是早就甩手踏出長甯宮,隻因不想與她争吵不休。可如今失憶後的她與之前性子大不同,再不會與他争吵,他自然是做不到與她怄氣疏離離。
虞清音這會正傷心着呢,根本聽不進啟宴說的話。
見她如此,啟宴不免微歎了口氣。
雙手握在她的雙肩上,用了些力把她整個人轉過來面對着他,他彎下腰直直對上她泛紅的眼眶,低語道。
“朕沒招幸過她們,亦沒幫她們梳過發,更與她們不相熟,朕登基以來身邊僅此你一人。”
僅此她一人?
虞清音的長睫也跟着心口一同顫動,她緩緩擡起水眸,望向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有些不确定的問:“當真?陛下不會是看我沒了從前的記憶,故意唬我吧。”
她也不是不相信他,隻是心頭有些隐隐作痛,叫她不要相信眼前之人的話語。
可他又是那般真切剝白。
陛下?
他好似一點也不喜歡她這般生疏的叫他。
瞧她不相信的眼神,啟宴内心受挫,臉色瞬間黑沉下來,他站直着身,半斂着眼眸居高臨下的盯着她的小臉,一時間陷入沉默。
門外,茶花欲闖殿内卻被眼尖的高成玉發現,走過去蹲下身拎起小家夥的後脖領,見它氣鼓鼓的揮舞着四肢,有些可愛,他又把它抱在懷裡,嫌棄道:“你這小家夥,一邊玩去,莫要吵到娘娘和皇上。”
錦書見狀,瞪着眼趕忙搶過,悻悻道:“高公公還是讓奴婢來抱吧。”
春風打在木窗上作響,虞清音回過神來,也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
疑惑間仰頭便對上男人那雙深邃暗沉的眼眸,以及那張不言苟笑的臉色。
這又是怎的了?
她有些害怕,膽怯道:“陛……太子哥哥是生氣了?”見男人死死盯着她,虞清音又趕忙喚了稱呼。
和她一介女子生氣顯得他太過促狹,啟宴又瞧了她一眼,收回眼神,淡淡道:“朕沒生氣。”
聽後,虞清音更笃定啟宴是真的生了她的氣,雖然她不知道她到底哪惹他生氣?
“太……”她起身剛開口,眼前的男人忽地動身走進内間,獨留虞清音站在原地丈二摸不着頭腦。
在她瞧不見的地方,男人的嘴角緩緩勾起了抹笑容。
眼見啟宴的身影沒入内間瞧不見人了,虞清音隻想了一瞬便擡腳跟了上去。
“太子哥哥,你真生氣了?”虞清音掀開珠簾,還沒望清便被男人扯過手臂逼在牆角。
“你何時見朕是那般促狹之人?”
虞清音還懵然時就被嘉興帝用手指擡起了下颌,讓她望着他。
光亮中,她瞧清了啟宴那雙桃花眼裡明晃晃的閃着挪瑜的笑意,那有半分火氣。
虞清音這會才反應自己是被他騙了,有些惱怒的推拒着他:“好啊,原來太子哥哥都是诓我的。”
推不動她,她又改成捶打,雖是捶打卻沒用力,那力氣和小貓撓人差不了多少。
啟宴笑着拉過虞清音的手,握着的手慢慢放在他的心口上,低沉道:“音音,朕方才與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朕連她們的名字也認不全又怎會與她們……,可你不同,朕記得你出生的時節,記得你的生辰,就連第一次見你朕也記得一清二楚。”
“如此這般……還不能相信朕隻在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