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山前,隊伍裡都沒有人說話,因為有人受傷,而且還是導演最關照的演員/自己的雇主受傷了,每個人的嘴巴都像被灌了強力膠一樣,怎麼都張不開。低氣壓的烏雲一直盤旋在他們的上方,簡直比下雨的時候還要讓人心煩。
趙鶴導演不虧是見過大場面的,看到臉受傷的陸飲寒連眉毛都沒皺一下,一邊慶幸人沒事就好,一邊安排接下來的拍攝,同時還不忘給陸飲寒放一周養傷假和恭喜褚栗殺青。
對于陸飲寒牢牢握住褚栗手的事情,更是眼瞎了一樣,什麼都有沒看見。
有了主心骨,事情再次變得條理清晰,低沉的氛圍在趙鶴導演的微笑中消失了。
褚栗是被陸飲寒拉着一起上車的,剛才的簡單治療隻是止住了傷口的血,還需要去專業的醫生那裡仔細看一下。
嘈雜的外界環境再次如潮水般褪去,褚栗像一條擱淺在沙灘的魚,無論怎麼掙紮都追不上飛速奔騰的潮水,隻能獨自一人面對可怕的岸邊人類了。
上車前,陸飲寒換了衣服,現在穿着自己的常服,一件普普通通的衛衣在他身上像是被施了魔法,變得莫名好看。
褚栗低着頭,不敢擡頭看他。
剛才陸飲寒換衣服和卸妝的時候,褚栗就試圖逃過一次了,他的心在狂跳,覺得自己應該清醒一下,先不見陸飲寒了。
隻是陸家的保镖不是吃素的,在他剛剛萌生退意的一瞬間,就立刻禮貌地詢問他有什麼需求。
在幾位壯漢核善的眼神中,褚栗隻能繼續安穩地坐下,直到現在。
“傷口還疼嗎?”褚栗硬着頭皮,決定先從最簡單的寒暄開口。
“你隻想知道這個嗎?”陸飲寒似笑非笑地捧起褚栗的臉,強迫對方直視自己。
“當然不是。”褚栗哂笑,他的身體下意識地向後退,“小花,你是因為我小時候的行為,誤會了,才變成這樣的嗎?”他圓潤的眼睛裡寫滿了歉疚,像是一隻偷偷吃掉所有零食的薩摩耶。
在褚栗眼中,小花一定是因為小時候的自己偷偷親他,才會喜歡男人的。雖然這兩者之間的因果關系,比破掉的蜘蛛網還要薄弱。可是褚栗向來倔強,當他本就不靈光的大腦認為是自己害得小花不正常之後,一股厚重的責任感立刻湧上心頭。
顯然,陸飲寒也了解這一點,他做出沉思的表情,一臉與他完全不符的天真道:“這樣是什麼樣?”
“就是你最近這段時間的樣子啊,和江涯老師一樣的那種。”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當初可以對着陸飲寒脫口而出的那個詞,現在褚栗卻怎麼都說不出口了,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舌頭,讓他不能說出那個詞。
“哦?江涯也喜歡你嗎?”陸飲寒頓了頓,有些生氣,他當然知道江涯已經結婚了,可是眼前這個遲鈍的家夥,什麼都不願意正視。
“我說的不是這個。”褚栗有點着急了,他不再後退,而是很嚴肅地沖到陸飲寒面前,帶着點孩子氣的執拗,“你喜歡男生這件事,是因為小時候,我親你,才這樣嗎?”
褚栗的眼睛亮閃閃的,臉上绯紅,他還是勇敢地把這些話說出口。
陸飲寒沒有把這當初單純的笑話,反而很認真地說:“是啊。”
我是因為你親我,才發現自己喜歡男孩子的。
看着褚栗負罪感特别強的眼睛,陸飲寒心裡終于有了一點實感,“所以你要怎麼辦呢?”他壞心眼地看着褚栗無比糾結的樣子,驕傲的嘴唇随之出現一抹笑意,像小鳥的翅膀掠過水面。
“哥哥,你不打算對我負責嗎?”
褚栗陷入呆滞太久,大腦對于眼前的複雜局面完全過載了。
陸飲寒淺淺的一聲哥哥,讓他一個激靈,直接點頭,甚至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到底答應了什麼。
負責?反應過來之後,褚栗心裡很震驚,他看着因失血而面色蒼白,顯得格外可憐的陸飲寒,心頭的責任感簡直像是有火在燒。
小花好好一個男孩子,不能走上歧途,自己确實該負責啊。畢竟如果自己小時候沒有招惹小花,小花現在肯定要正常多了。
褚栗用力點頭,抱着某種決心,非常嚴肅道:“我是該負責,不能讓你走彎路!”說完他還握着拳,在心口痛心地錘了兩下。
陸飲寒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莫名顯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