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岑意傾面色一滞。
她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根本不認識盛栀,更不知道她現在突然提起宋祈意欲何為。
電梯的鏡子映照出她僵硬的表情,盛栀站在她身後看得一清二楚,笑出了聲:
“你緊張什麼?我隻是希望你能幫我争取到他的支持,畢竟對盛風來說,宋氏是個很重要的合作夥伴,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岑意傾不作聲,電梯緩緩下降,緊閉的門上映出盛栀牽動的唇形:
“宋祈剛接手公司的時候,爸爸和盛知川沒少給他使過絆子,他應該不會希望盛知川繼承盛風吧?”
盛栀頓了頓,展笑:“我想你也不會。”
到達一樓,轎廂裡響起“叮”的提示音,她的笑顔随着電梯門的打開而變形和消逝。
“我不幹涉他的事業,你如果有想法,可以自己和他談。”岑意傾徑直往外走。
盛栀默了兩秒,跟在她身後出了電梯,“難道你對爸爸的遺産沒興趣嗎?”
還真沒有。
她一不缺錢二不想淌混水,如果不是因為江夢,她連錄音的事都不會摻和。
但她沒有回答盛栀,快步走進露天停車場。
盛栀小跑到她面前,擋住她的車,“和我合作吧,事成之後盛知川的那份遺産,我六你四。”
岑意傾被這話驚住,“我以為你隻是想盛風的股份。”
“我要全部。”她勾起唇角,“不過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我願意和你分享。”
如今再從盛栀口中聽見“姐姐”一詞,岑意傾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個看似親密的詞語像一把沉重鎖鍊,将兩人原本淡泊的血緣牢牢捆在一起,意圖拖着她墜進盛家的泥潭。
她明明好不容易才爬出來。
盛栀要奪權還是繼續遊手好閑她都不在乎,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沒必要為了這份可有可無的遺産去冒險。
她隻是覺得惆怅,她唯一看作家人的盛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想要離開這個家的盛栀,為什麼如今卻這樣執着于把她拉入這場争端。
岑意傾直直望進她的眼睛,風吹得兩人的頭發揚起,盛栀站在原地靜靜等待她的答案。
風聲震耳,兩人靜默了良久,最後是她繞過面前的人去開車門。
她在盛從明住院那天就決定了,等他死後她就将身份證上的姓氏從盛改回岑,從此和這個家徹底劃清界限。
至于眼前這個讓她覺得陌生的盛栀,她還想保住最後一絲體面,不願把拒絕的話說得太難聽。
但手剛扶上門把,她的大腦中突然如觸電般想起先前的猜測。
雖然一度懷疑過,但岑意傾打從心底不希望任凜口中的“盛總”是她。
隻是眼下看來,盛栀對權利的執念遠比她想象中要深,不是沒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江夢是你讓帶去城西公寓的,是不是?”
岑意傾微微側身,回頭去看她。
在盛栀短暫沉默的那幾秒,她在心裡祈禱聽見她說“不是”,或者像以前一樣,挂着吊兒郎當的笑反問她“你在想什麼啊”。
但盛栀沒有,她隻稍一愣神,随即便直截了當地承認,“是我。”
岑意傾心下轟然,像是一直懸在半空的石頭猛地墜地,在她心上砸出一個大坑。
她的手死死攥緊門把,“所以讓任凜私自替江夢拒絕《啞海》的人也是你?”
“是我。”
“為什麼?”
剛才還一直坦誠的盛栀這時候卻露出為難的表情,她歪着頭笑了一下,用小時候那樣嬌蠻的語氣說出岑意傾從未設想過的回答:
“我不這樣做,你怎麼會去幫她呢?”
岑意傾腳下生根一般停駐在車前,久久邁不開步。
是啊,盛栀太了解她了。
她們一起長大,一度無話不談。岑意傾帶着她看電影,看《蝴蝶效應》的主角回到母親腹中,用臍帶勒死自己。
她說如果可以選擇,她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以此反抗自己這十幾年的人生。
盛栀記下了,于是在他人即将經曆如此命運的時刻,親手把了結命運的臍帶遞給了她。
而這一切都隻是為了現在,為了此刻,能讓她站在自己這邊。
岑意傾感到一陣眩暈,緊緊抓住車的門把才穩住身體。
她開門上車,隔着幾步距離望向盛栀,
“我不會改變我的态度,盛栀,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做。”
“等盛從明死了,我就不是你姐姐了。”
岑意傾嘭地關上車門,揚長而去。
她累極了,連軸轉了好幾天,本以為江夢做完手術之後就可以松一口氣,卻又被盛栀打了個措手不及。
頭腦昏沉,她回家便睡下了,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整個藏進被窩裡。
眼前黑壓壓一片,她忍不住又去想盛栀的話。
任凜是盛栀的人,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她就走進了她的圈套裡。她滿以為自己能從盛家剝離,但從點開錄音的那一刻起,她做出的所有決定都在盛栀的意料之内。
岑意傾的後背攀上一層冷汗,她裹緊了被子,強迫自己暫時忘掉這一切,先好好睡一覺。
但很快她就又醒了。
最近的事讓她的神經格外敏感,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足以中斷本就淺層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