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秋意更濃，天氣也轉冷，雪蠶坐在窗邊桌前，手裡早早揣上了暖爐。

從現在這個角度向窗子外看，看不全院外的銀杏樹，隻得看見幾根被風吹歪的枝丫，零零落落向下撒着樹葉。

枝幹上，有一處的葉子掉的最多，而那處便是每晚少年呆着的位置。

他以為雪蠶不知，可姑娘每晚路過窗前，都能聽到從上面傳來的一聲聲壓抑的哈欠，有時更可見随風而起的發帶在窗子上投下的影子。

……古怪。

平日見着覺得心煩，可如今真不來了雪蠶心裡還是有些不習慣。她起身上前，攏了攏從肩上滑落的披肩，再将窗子開大了些，仰頭望着窗外，就如同前段時間每晚一般……一般站在窗前。

彼時，手中的燭火暧昧，将她的影子投在紙窗上，像是皮影戲裡的小人，姑娘濃密卷翹的睫毛一閃一閃，蕩漾在少年的心裡。

她在看着少年的影子時，少年……也在看着她。

寒風拂過，吹散少女心事。

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雪蠶猛地臉一紅，心裡嘟囔怎麼自己會在意那人如何。

身後門在此刻突然被敲響，像是被人窺見心裡事一般雪蠶身子抖了三抖，等聽見門外傳來的是二寶的聲音才稍稍松下神經。她打開門，從窗子吹來的風揚起秀發。

“嘶，阿姐你這屋子怎麼和外頭一樣冷！”被風吹了個激靈的二寶摩挲着雙臂走進屋，看到大展的窗子聲音陡然升高，“雪蠶！你不要命了！大冷天開個窗子幹嘛，哎呀，地上飄得全都是銀杏葉！我剛給你掃的地！”

說着他怒氣沖沖就來到還傻愣愣站在門口的雪蠶身前，一張俊俏臉鼓成個小球。

雪蠶沒去理睬叫着嚷着拿來掃帚的二寶，盯着滿地的金黃一時啞語。

半晌才恍如初醒，低聲喚了句：“哎呀，真是一點沒注意……”

*

五日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等要上路了雪蠶才有所感覺這次出行怕并不是個簡單事。

柳拂衣特意傳了個傳話符給跑去外頭不知哪裡遊玩的淩、慕二人，以最快的時間把他們叫回來與其會和。

此時，兩家人同坐在柳家，雪蠶坐在淩妙妙身邊，剛從外頭趕回來的妙妙來不及打理，盤起的頭發有些散亂，就連衣擺都沾着泥土。

她一張臉寫滿愁容，雪蠶心想應是爹爹在傳話符上和她說了些什麼。

身旁慕聲與柳拂衣背對其餘幾人站着，小聲讨論着什麼，雪蠶耳朵沒有那麼尖聽不清什麼，她轉過臉和握着自己手的淩妙妙相視，後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擔心。

等慕瑤打點好家中事，幾人準備妥當便起身出門。

雪蠶手中握着擦的光亮的長劍心裡百感萬千，上一次握着劍柄竟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青綠色的劍穗被姑娘繞在手腕，她一時恍惚手止不住微微顫抖。

“雪蠶，你沒事吧？”淩妙妙恰時注意到她的情緒，輕柔攏過她的肩膀。雪蠶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個不打緊，二人默契地沒有将話題扯到那件事。

柳拂衣站在二人前，側過臉看了下身後的女兒，淩妙妙注意到他的視線，用眼神示意不要多嘴。

“來，來了！”

站在最前頭送行的二寶張望到街上匆匆趕來的一道身影忙慌開口，淩妙妙見此拍了拍雪蠶的肩膀帶着她走上前。

幾日不見，再次聽到他的消息雪蠶心裡連她都沒有料想狂跳起來，心裡那份難受被意想不到地快遞帶過，她掀起眼簾朝街道上投去目光。

少年今日穿了一身紅，烏黑的長發高束在頭頂，臉上依舊帶着銀白色的面具。

他小跑而來視線立馬落到顯然有些錯愕的雪蠶臉上，可不過一瞬他就斂了神情，正色向柳拂衣一行人拱手招呼。

“好了，人來齊了就别浪費功夫了。”

慕聲瞥了眼少年臉上反光的面具，也沒去理睬仍保持着拱手姿勢的少年，拉了拉一旁妙妙的袖子先一步要走。

淩妙妙小聲喚了下他的名字，拍了拍原攬着的雪蠶的胳膊小跑着跟上慕聲的步子。

莫名落了單的雪蠶有些愣神，可離開淩妙妙的眼神卻不敢再挪回來。她直勾勾望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發涼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我……怕不是得了失心瘋。

秋日臨冬，再是一抹紅撓了撓姑娘的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