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愛嗎，還是愧疚呢。

她從一開始的抽泣，逐漸變成了壓抑不住的痛哭。雪蠶在這一年裡很少哭，她怕蹲在自己門外守着的家人為自己擔心，她也怕這樣懦弱的自己。

但在這一刻，她不再考慮任何，一切的難過委屈全部釋放。

哭吧……

直到哭到，再也不會為了這件事哭了。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受到自己的頭頂落下了一點重量，十分輕柔十分克制，像是一片羽毛飄落，卻充滿存在感。

她微微愣住後慢慢擡起腦袋，兩隻眼睛已經哭得發紅，明日一早肯定會腫得像兩個核桃仁。

雪蠶看到少年從被子裡坐起了身子，單薄的裡衣透着肉色，他正在輕輕拍在雪蠶的頭頂。

一時之間，哭聲戛然而止。

“你，你幹嘛呀！别凍着了！”雪蠶哭完聲音也有些啞，啞得和少年不分上下。

她緩過勁來有些難為情，胡亂抹着臉上的淚花就要壓着少年躺下。

她腿微微彎曲壓在床邊，使了些力氣壓在少年肩上，但少年紋絲不動。

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嘲笑的表情，反倒輕柔的伸出手，扶在被姑娘自己擦得亂七八糟的臉上，他的動作極度克制，就像那日亭子裡雪蠶摸着他的眉眼時一樣，不帶一絲暧昧。

他小心地擦去女孩臉上的淚花，挑走黏在臉上的發絲将它挽在耳後。

他說：“那小子就占了先認識你的便宜……”

少年将女孩的臉擦得幹幹淨淨，就像是要擦去她痛苦的回憶。

也許，他還有很多，很多想要說的，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開口，隻是一味地拂去女孩臉上流不盡的淚水。

雪蠶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生氣，為什麼還要對自己的那麼溫柔。明明之前她對他從沒有好脾氣，但是……

想着，她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眼前的少年隻知道她的眼淚是為了“那個人”而流的，但其實，她更多，更多的眼淚，是為了這個一直輕柔摸着她臉蛋的人而流。

這個事實少年不知道，連雪蠶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半炷香後，雪蠶終于止住了哭泣，她趴在床邊，看着眼前少年長着薄繭的手，心裡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和少年說自己和那個人的初見實在是狼狽，可算不上是什麼值得一直回味的場景，少年聽着微微一笑，說：“是啊，我們的初見也是狼狽。”

雪蠶以為他說得是那次夜裡他貼了張臉皮翻她院牆的會面，笑着說好像你和我的初見更加狼狽。

“其實現在一想，你們可一點不像，就連那字我現在在想你也沒有人家寫得好，人家的字寫得一筆一劃有力，你的倒有些軟趴趴。”

雪蠶吐了吐舌頭毫不留情，可少年知道她能這樣輕松開口，是已經徹底放下了。

他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看着女孩那張又哭又笑的臉百感萬千。

“我本來已經打算不再和你……”他小聲開口，沒讓女孩聽見。雪蠶追問他說了什麼，是不是在偷偷罵自己？

他便裝着讨人厭說道：“我在想，你是看了我給你的信幾遍啊，就連這點小差距都能看出來。”把女孩逗得要錘他。

門外枝頭上不知何時攀上了一輪明月，皎潔如玉和屋内的一抹溫潤相對，鳥雀歸林萬籁俱寂。屋内，女孩笑着将頭抵在少年身上隆起的被褥上，心中那堵高牆蕩然無存。

隻有一顆溫熱跳動的心，在那片廢墟裡慢慢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