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座矮矮樓房湊在一塊,每屋牆上都還破了個窗子,可不過上面按着栅欄樣的遮擋物顯得有些封閉。
白色的牆壁有些發黃掉皮,可以見得存在的時間不短。
在此深夜,這一間間耷拉着破門的屋子,還能從門的裂縫處窺見一盞盞燈火。
視角受限,幾人看不到門背後的場景,隻隐約能從兩旁半截漏出的相同房間猜想出這地大概是個四面圍着房屋,中間留有空地的布局。
而他們就像是站在這塊被禁圍着的空地裡,四面八方似乎在傳來鬼哭般的風聲伴着女子低低的哭泣……
“啪!”
畫面定格于此,珠子突然應聲而裂,幾人沒有看到賭坊老闆到了此處後的動作。
珠子暗紅色的碎渣在掌心飛出,在夜色裡像是濺出的點點火光星點,漂亮十足卻會在皮肉上擦出細小的傷口,像是被蚊蟲叮咬過一番瘙癢。
老爺沉默着收回手中碎屑,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
“幾成把握能找到。”
少年今日穿着上襦下裙,披了件皮毛襖,平日高束的馬尾散落,紮了幾小束麻花辮綁了個金扣藏在披散的長發裡。
整個人顯得格外貴氣,沒有往日那點張揚的少年傲氣。
他臉上原先遮着大半張臉的面具也換了個樣式,轉帶了張隻遮住上半張臉的。
看習慣了之前的,現在突然能明顯看到少年還未褪去所有稚氣顯得有些圓鈍的下颚,雪蠶還有些不适應。
她聽到老爺的詢話,比少年還要先反應過來仰起頭,接着自然看向少年這張臉。
沒了面具遮擋,她能見到少年苦惱而抿着的嘴角,以及嘴角下那顆,小小的黑痣。
“三成,這光有畫面沒有氣味……很難。”
少年搖了搖頭,手裡是早已備好的紙鶴。聊勝于無,總得試試才是。
他微微向那紙鶴吐了口氣,捏着紙鶴的三隻手指尖冒出金光,随後紙鶴騰空而起,在空中停滞了片刻後,開始行動。
雪蠶跟着幾人,眼神落在眼前少年背上。
今日,她好像是頭一天認識少年,之前看到的好像總是他出糗的一面,這次卻見到了他這般模樣,心裡不吝啬地給出一些欣賞。
少年沒有察覺女孩的眼神,他滿頭大汗,全神貫注在牽着紙鶴行動。
這次,他們遠比之前要來的行動遲緩,半個時辰過去後還沒有看到一點那土窯門的蹤迹。
“怕是那我們見到的土窯,還不是這賊窩的第一道門。”
柳拂衣給出這個沮喪的事實。
紙鶴停在了一片屋宅後的小道沒了動靜,掙紮了幾下後無力落在了少年掌心。
他搓了搓手,将那紙鶴抹去,苦惱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發飾相撞丁零當啷響做一塊。
“噓!”
慕聲在這時突然微微仰頭,示意大家安靜。少年停了動作,而耳邊叮當聲卻沒有停止。
“從路那頭傳來的,”
慕聲道:“朝我們這邊走來了。”
衆人立馬分散而去,隐住身型伺機而動。
夜色漸濃,空氣裡蒙着霧氣半攏着月光,将如水的月色四散拆成水珠般飛灑在四周,照亮眼前這條少有人經過的道路。
半盞茶功夫,一頭老青年出現在幾人目力所及之處。
老牛一隻耳朵上被打了孔洞,穿了個鈴铛在上面将老牛一隻耳壓得向下耷拉,那鈴铛都些掉漆,可在月色照射下也閃過幾分光彩。
——方動靜,就是這小小鈴铛發出的。
這老牛背後拉着車,背上坐着個形容枯槁的駝背老人。
在場幾人目力不錯,能看見那藏在草帽形成的陰影下的眼睛為全白——此老人,為目盲。
再見這一人一牛拉着的大車上,空空如也隻零星放着幾個殘缺的土陶階段的瓷器。
“……有人在嗎?”
在幾人都在思考對策時,這老人突然朝着空氣開了口。衆人屏氣凝神,自認是沒有漏出氣息,也不知這老人從何探出,出言雖是疑問句式,卻沒有一絲疑惑口吻。
——他認定了在場定有幾人。
見沒有動靜,老人撓了撓自己幹枯的手臂,拍了拍座下老牛停了步子。
“别躲了,這人躲在草叢後面後,這穿之而來的風……可騙不了人。”
老叟呵呵一笑,“你們人多勢衆,不會是在忌憚我一個耳聾眼瞎的将死之人?”
都這般說了,幾人便沒有再躲藏着的理由,紛紛走出,站在這一牛一人前。
柳拂衣剛拱手要開口,卻意識到方才這老人說是自己患有耳疾。
可這老叟像是能看見柳拂衣的動作,在他遲疑之時立馬開口說:“你們來這,還能有什麼意圖?不就是要去那地方嗎?”
在衆人驚愕之時,老叟繼續道:“不止,不止……我還知道你們的目的和我送的其他人都不一樣。呵呵,呵呵……”
說罷他低低笑了出聲,低聲喊了聲:走的話,就上車。接着拿出一把煙草卷起點燃送入口中。
煙圈上揚,在等待的功夫裡彌散。
片刻後,七人交換了下眼神,一同坐上了牛車。
感受到後面重量,吸了半卷煙的老叟吐出煙圈,半說半唱道:
“是存是留……
萬事萬物,各有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