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岑拒霜是這樣莽撞不要命,還拉上他們所有人陪葬的?
“從來沒人敢和孤提要求。”
果不其然,太子的嗓音傳來,衆人瑟瑟發抖着一動不敢動。
岑拒霜暗暗彎起唇角。
她當然知道太子不會答應自己,所以才這般去吓一吓他們。
至于太子那邊,大不了她說自己因為太子長得好看所以色膽包天,想去宿和宮的同時多看兩眼,依着太子的性子,應當不會和自己計較。
未料太子下一句話讓岑拒霜笑容凝固。
“宿和宮鬧鬼,孤這樣好看,正好去鎮邪。”
岑拒霜怔怔地看着太子,再度确認着,“殿下……要去宿和宮?”
“怎麼?”
太子側過頭,雀翎耳墜的碧色映在了那雙妖冶的眸子裡,形如驚魂動魄的幽魅。
“覺着孤的臉不夠?”
岑拒霜眼皮子跳得厲害,這下宿和宮是不鬧鬼也得鬧鬼了。
……
曲水亭裡,一衆呆若木雞,此事的結果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除了甯妍。
甯妍冷笑着從亭中站起,“你們還愣着幹嘛?再不出發,要是回來晚了,就趕不上百花宴了。”
她自是知曉這二人有着一段往來。
那時她在賞春宴與情郎偷歡,濃重夜色裡,甯妍聽到有姑娘在暗處高聲喚着“太子哥哥”,事後她的情郎去追,什麼也沒瞧見。
這姑娘當即引起了甯妍的興趣。
皇室之中,從未有人喊太子“哥哥”。除了她因自小怕狼從不和太子打交道,皇室其餘兄弟姐妹,大多背地裡都罵過太子是狼窩裡出來的雜碎。兒時他們瞧不起太子,不會與其稱兄道弟,現如今他們也沒膽子喊了。
甯妍亦沒膽去問太子,同他在一起的姑娘是誰,但從不同她往來的二哥,竟在賞春宴破天荒地借了她的竹樓和衣裙。
這姑娘還真是奇了。
回宮後她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變着法子對太子試探了幾番,太子看穿後,說了句“孤不介意把你和你的情郎綁來與玄狼同住”,她隻得作罷。
而甯妍在曲水亭聽見岑拒霜口中說出的“哥哥”時,那音色與其慣用的語調,同那夜賞春宴上聽得的“太子哥哥”極為相似,故甯妍幾乎可以确認,岑拒霜便是那晚的姑娘。
故她對這結果毫不意外,心裡還有幾分欣慰。
一想到這麼柔弱可依的美人将來會是她的皇嫂,甯妍怎麼想都覺這二人般配。
她自小就喜歡美人,寝宮裡伺候她的宮女們無不是生得好看的。京中生得美的姑娘或許有,但像岑拒霜這般氣質脫俗的病美人,她還是頭一次見。
甯妍方才遠遠地盯着太子和岑拒霜看,這倆人往那裡一站,單是看着便覺養眼,賞心悅目。
岑拒霜自是不知甯妍所想,她雖不知甯妍為何讓她去請太子同行宿和宮,細想下來,應是上次太子借了甯妍的竹樓及衣裙給她,甯妍誤以為自己與太子關系不錯。
一衆去宿和宮的一路上,甯妍不是關心岑拒霜的身子,便是随手塞點小零食到她手心裡。彼時她看着自己被塞得鼓鼓囊囊的荷包,裡頭盡是甯妍投喂的各式各樣零食,她也朝着甯妍會心一笑。
但她發覺甯妍不知為何心情極佳,不論誰人同甯妍搭話,甯妍揚起的唇角都沒壓下去過,還時不時對她流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與岑拒霜适才在曲水亭裡所見的甯妍有所不同。
直至宮牆一隅,陳舊的宮門現于視野,結了蛛網的飛甍下,斑駁的灰土裡依稀可見“宿和宮”三個字。
一行人踏過長着青苔的門檻,便見門内荒枝橫生,枯草連天,與宮門外綠野芳菲的春景迥然不同。
半挂在牆垣的殿門破敗不堪,爬滿了鏽迹,裡頭重重簾幔飄動,黑漆漆得滲不進一絲光亮,除卻厚厚的灰塵,無法窺見内裡。
“這裡……好黑啊。”
同行中的一人不禁說着,随後雜亂不齊的腳步聲踏入宮殿,嗒嗒嗒地回響在空蕩蕩的殿内,每一步都像是密集的鼓點,混着時有時無的詭異風響,吹得紗幔嘩啦嘩啦,很快蓋過了人聲。
衆人踏進殿内後,岑拒霜便落在了後頭。
原本甯妍的手已是伸了過來,試圖拉着她,但入殿門時空地太過狹窄,岑拒霜身形纖弱,活生生被擠在了人群之後,今時殿裡伸手不見五指,饒是在前面的甯妍想找她,一時半會兒也找不着。
岑拒霜望着跟前烏泱泱的背影,緊湊的人影成了一面無縫的人牆,堵住了前面的視野,她在這些個世家小姐公子裡年紀最小,個頭也偏矮,眼下除了頭頂房梁處飄拂的薄紗,她什麼也瞧不見。
無奈之餘,她隻得往後退了退。
卻是後背撞上一道硬如堅鐵的身形,與此同時,濃郁的龍涎香彌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