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朝前回禀着話,“陛下,老奴……去外面打聽了一圈。”
皇帝問,“如何?”
老太監欲言又止,“外面說,說……”
皇帝催促着話,“到底說了何?”
老太監苦着臉,舌頭打結了一般,“說……太子殿下在給岑姑娘……當狗。”
“簡直胡鬧!”
皇帝怒聲喝着,殿内所有宮人齊唰唰地跪了下來,匍伏在地不敢動彈。
同樣跪于地的老太監歎聲想着,當今聖上最疼太子,自小就依着順着,生怕太子有哪裡不好。這下百花宴鬧得沸沸揚揚,太子的名聲遭到如此诋毀,聖上如何不會動怒?
皇帝滿臉恨鐵不成鋼,“不渙你看這逆子也忒頑劣,怎能把小霜……”
話至一半,皇帝倏地反應過來。
怎麼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他轉過頭看向老太監,“太子在做何?”
老太監又複述了一遍,“太子殿下……在給岑姑娘,當狗。”
*
皇宮某處。
太子低着頭,細細吮丨吸着岑拒霜手心的傷口,猶如林中的野獸會為受傷的同伴舔舐。
岑拒霜看着他,那向來高傲自威的頭顱近在眼前,天光描摹出他俊美無俦的輪廓線,自眉骨至鼻梁,鋒挺似劍。
她忽的想起草原上傲視群雄的頭狼,也是如此威風凜凜,英姿勃發。
兒時她聽慣了邊關傳說,不外乎是關于惡狼叼走小孩食之的故事。很長一段時間,岑拒霜怕得不敢入睡,唯恐夜半有狼闖入屋中,把她叼走食之。
直至父親把她帶去狼群出沒的之地。
那會兒她抱着父親的胳膊,縮在角落裡偷看結伴的狼群。草原的夜空明徹如晝,星子透亮似水,即使不着燈,岑拒霜也能看清在淺草間飛馳的狼群。
她一眼便認出了立于群首的頭狼。不似傳聞裡形如惡煞,頭狼兇猛彪悍,引領着狼群捕食獵物,既英武又強大。父親告訴她,頭狼是整個狼群的核心,它肩負着保護和領導族群的責任,可以說狼群的團結皆是頭狼主導之下才會有的。
頭狼也不會蠢到帶着狼群主動攻擊人的居所,除非它們被逼到絕境,難以生存,否則像什麼叼走小孩的故事,是不會發生的。
父親還摸着她的頭說,有時候,與野獸為鄰的草原往往比盡是人所在的地界更安甯。
自那時起,岑拒霜對狼這樣危險而英武的動物少了幾分畏懼,多了分欣賞。
當然,這樣的欣賞是保持在安全距離的前提下。
此番太子近在咫尺,她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那隻頭狼似是乖巧地俯在了她身前,任由她細看。岑拒霜鬼使神差地伸出尚是能夠活動的左手,摸了摸太子的額頭,還往着他如墨的烏發順手向後捋了捋。
卻是右手手心倏地傳來利齒啃咬的刺痛,岑拒霜疼得吸了口冷氣,當即抽回了左手。
便聽太子的嗓音怪異,“你活得不耐煩了?”
岑拒霜陡然回過神來,她蜷起左手指尖,讪讪笑了笑,“殿下的額頭上有髒東西……臣女幫您弄幹淨了。”
她按捺住驟然加劇的心跳,自己定是瘋了,她怎麼敢去摸太子的頭的?
不遠處,玄序抱着劍瞄了眼,緊忙回過頭。
他眼皮狂跳,這若是換了旁人,都等不到殿下發問,就已經人手分離了。
好在太子似乎沒有計較她的冒犯,岑拒霜見他松了口氣,手心的傷也不再疼痛,餘有的感官剩下了磨人的滾燙,像是整隻手被放在了高溫難耐的火爐裡,還有他以舌緩緩逗留在她傷口濕黏痕迹,反複舔來舔去的感覺遲遲不散。
她尚未從這感官裡掙脫出來,又見他的指節緣着她的手腕往上,還沒等她看清,太子已是拽着她的衣袖猛地撕下一截,他撚着撕扯下的長條緞子,三下五除二地便将她的手心包紮完畢。
她攤開包好的右手,尤覺新奇地晃了晃,血似乎還真的止住了。
且太子包紮得還算平整,那緞子在她的手背打了一個小小的花結,遠遠瞧去,還以為今日她别出心裁,在自己手背處縛了一個小裝飾。
心底泛起絲絲感動,岑拒霜看着太子都覺着眉目可親起來。
細想下來,太子除了偶爾氣人了些,對她下手重了些,至少他拉着自己跑出了那将要坍塌的宿和宮,還幫自己止血。
雖說這些行徑許是他覺着好玩,甚至是為了彌補上回他沒有嘗到她的血的遺憾,但總的來說,太子還算有點良心。
“多謝。”
她難得給了太子一個真情實意的笑,低頭之時,岑拒霜瞥見自己破了一截的衣袖,亂糟糟的線頭散在白嫩的手臂處,她又問太子,“但為什麼是撕我的衣服……”
話落時,岑拒霜隻見太子一臉疑惑地看着她,不用等他說出口,岑拒霜的腦海裡已是浮現出他想說的話——“難不成要撕孤的?”
太子撣了撣衣袍上的細微塵土,“孤需要時時刻刻維持完美。”
岑拒霜:“……”
這人有點良心,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