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想到他竟以為自己在輕生,岑拒霜忍不住為自己辯解道:“我惜命得很,不然就不會想要出去走走了。”
太子看着她被壓得疼痛的脖子,又睨了眼她衣袖下的胳膊,“看不出來,你是這樣的‘惜命’。”
岑拒霜不用去想,也知太子定要調侃捉弄于她。
“那孤勉為其難地帶你出去吧。”
“殿下不必再……”
話方說出口,岑拒霜始才反應過來太子在說什麼。
她猛然揚起臉,目光正對上太子的雙眼。
他一本正經地說着,“孤一想到你若是死了,便再也見不到孤,孤就替你感到遺憾。”
岑拒霜忽有一瞬覺着,太子這自戀至極緻的性子也不算壞事,沉入谷底的心緒漸漸浮出一角,她像是不确定般,嗓音激動地又複問了一遍,“殿下真的願意帶我?”
太子将她從頭至尾打量了一番,“你這一身,如何出去?”
岑拒霜拈着發髻處的珠钗别在系帶,脫下臂彎的軟紗纏在垂落的青絲處,又利索取下頸間的璎珞環在腰間,鞋尖綴着的碩大珍珠也被她躬身摘來塞進荷包裡。
短短眨眼的工夫,岑拒霜的扮相已變了個樣。
岑拒霜餘光發覺太子正盯着自己,後者見她如此似是感到新奇,她解釋道:“我娘親教我的,既能入宴招見客人,又能迅速脫裝,提槍殺敵。”
太子問道:“那怎的在這杵了很久也不取下?”
聽罷岑拒霜想了想,自己從正堂出來後好像也沒那個心思顧及這麼多,“……忘了。”
太子挑了挑眉,“孤以為,你想故意弄疼孤的脖子。”
岑拒霜:“……”
她的報複心有那麼重麼?
太子說到做到,不過半個時辰,岑拒霜已瞞着一衆随太子出了府。
彼時岑拒霜還苦惱着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去,太子隻是拿出一根竹哨放在唇畔,遠在另座院子的玄狼就此嚎叫起來,洪亮的聲音越過檐角,引得府上一衆急忙去圍着院子,駁雜的腳步紛紛踏過廊庑,岑拒霜趁機出了府門。
長街處熙熙攘攘,往來人影憧憧,岑拒霜四處瞧着看着,怎麼也覺逛不夠。
迎面微風徐來,吹散着心裡點點郁結,這些日她被迫關在卧房裡,幾近快分不清日升月落,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纏綿病榻之時,昏昏噩噩不知時日。隻是區别在于,從前她是因病困于家中,這次卻是被迫。
憶及造就這一切的表哥,岑拒霜原本松快不少的心情又再沉甸甸的。
倏爾,臉邊冰冰涼涼的濕意傳來,她回過神時,天邊晦暗無光,絲絲縷縷的涼雨沾濕着鬓角,街邊的行人正匆忙往檐下避雨。
“殿下,先找個地方躲雨吧。”
眼見雨越發急驟,岑拒霜拉着太子的衣袖,随意挑了一間茶樓入内。
天變得太快,雨來得突然,茶樓已有不少人在此避雨,比肩接踵地擠着,皆待着雨勢小些再行離去。
岑拒霜費了很大力氣才尋了一個狹小角落容身。
她瞥見太子臉色有些難看,這才留意到他衣裳多了好些褶痕,本就松垮的衣袍變得略微不整,适才她隻顧着拽住太子的衣袖入茶樓,如堵的人群挨擠之下,太子的衣衫便成了這般。
想來極為重視外表的太子,有朝一日會在茶樓裡人擠人,衣袍還成了這樣,能高興便有鬼了。
“莫氣,莫氣……我來幫你捋捋就好了。”
岑拒霜趁着太子炸毛還未發作,她頂着太子欲要殺人的目光,為他整理着衣衫痕迹,又踮腳湊近他耳邊低聲說着,“臣女也是為殿下考慮,雨水弄濕了殿下的頭發,就不好看了。”
旁處白胡子老伯吹胡子瞪眼地嚯了一聲,“你們這些個富貴人家,瞧着就沒擠過什麼地方吧?這雨下起來,不管貧富貴賤,都得一樣在這裡躲着。”
岑拒霜聽得冷汗涔涔,生怕太子發怒,連忙拉着太子便往茶樓裡頭走。
茶樓盡頭有一靜室,恰逢無人,岑拒霜帶着太子入了内。
甫坐下,她聽太子問,“你怕孤殺了他?”
“他”自是指奚落太子的白胡子老伯。
岑拒霜攥緊了衣裙,她局促地答着話,“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臣女……”
“孤殺他,像是碾死蟲子一樣簡單,”
太子不以為意地說着,“但是孤對蟲子不感興趣。”
話落時,靜室外一陣腳步聲相近。
“時青這回可要來我府上坐坐,莫再推辭了。”
表哥來了?
岑拒霜心頭一激靈,緊接着便聽聞江逾白的嗓音應着來人所言。
“嗯。”
那疏冷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快要推開靜室的門入内。
萬萬不能被表哥發現她偷偷溜出了府門。
她急得站起了身,拖着太子便往靜室的櫃子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