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趙簾這才堪堪露出微笑，向前走了兩步，“早上好程先生。”

“來的正好，我馬上就掃完了，我屋裡還熱了粥，趙小姐要不要一起吃？”程璟聲音異常溫和，趙簾說不出哪裡奇怪，但總覺得和平時的他有些不一樣。

說罷他便開始繼續幹自己的活，趙簾聽着耳邊一聲聲傳來掃帚磨地的沙沙聲，伸手攏了攏自己身上的外套說道。

“程先生這麼神，會算命嗎？還知道我來之前沒吃飯，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了，不過我非常樂意，這麼久了還沒嘗過程先生手藝。”

她語氣帶了些玩笑，一直也都是這樣，讓人很有繼續聊下去的欲望。程璟将掃出來的土堆成一個小堆，活就算幹完了。他将那隻快有人高的大掃帚擱在牆邊，拍了拍自己身上大衣沾着的灰土。

“不用想就知道你這麼早來不會吃早飯，這也算是趙小姐為數不多的壞習慣了。”程璟緩步到趙簾面前，“走吧，進屋。”

趙簾這才知道原來這廠裡還支了口做飯的鍋，甚至鍋碗瓢盆這些家夥事兒也都齊全。不過想想也再正常不過了，程璟一個人在這兒生活，總不能頓頓在外面解決，如今不見開竈的原因也是因為每天都和自己回家吃罷了。

還冒着滾滾熱氣的大鍋裡不斷傳出陣陣米香，趙簾愣着神兩手扶着鍋沿朝裡面看，聞這味兒肚子确實是有些餓。

身後又響起了咚咚響的切菜聲，趙簾聞聲轉頭去，看見程璟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了半顆白菜，此時正擱在菜闆上一刀刀切着。程璟的刀工很好，切的動作又快，趙簾将腦袋湊過去瞧熱鬧，不住感慨道。

“程先生用菜刀好厲害啊。”

程璟沒因為這句誇獎停下手裡的動作，不過心裡還是有些許驕傲跑出來，他将已經切成絲的白菜收到了一旁擱着的一隻小盆裡，然後捏着剩下的繼續切：“隻不過是自己做飯做多了切的稍微快了點，假把式沒什麼太大用處。”

“廠裡最近沒存什麼菜，隻能委屈趙小姐将就吃點幹白菜了。不過我平時經常這樣吃，味道還是不錯的。”程璟又補充道。

趙簾當然不介意這些：“一個早飯而已，肚子裡有東西就行，而且我看着也挺有食欲的。”

“是嗎。”程璟放下菜刀，将盛着白菜絲的盆拿起來晃了一下，在櫥櫃裡抽了雙筷子出來便預備着往裡面放調料。

趙簾站在旁邊安靜的看着，這樣的場景叫她十分放松，咕嘟咕嘟的白粥鼓着泡泡，鼻腔裡彌漫着混着粥味兒和小白菜味兒的香氣，一瞬間她想起了幼時和爹娘短暫的安穩生活的時光，也是這樣歲月靜好，後來一家人漂泊在各地，便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時候了。

如果在這個時代裡能一直這樣的話，其實也挺好的。趙簾這樣想。

想到這兒她就從回憶裡走了出來，見程璟還在忙，于是問道：“需要我幫什麼嗎？”

“馬上就好了，趙小姐在這兒等着就行。”程璟垂着眸子，手裡捧着盆攪拌兩下裡面的菜，而後将它遞給了趙簾，“如果非要幫的話，趙小姐端着這個就行，我去盛兩碗粥，咱們去辦公室吃。”

“好。”趙簾接過那隻小盆跟在程璟後面，等他拿了粥碗，兩人才一塊離了這屋子。

“廠裡有現成的木料嗎，今天開始就要趕陳叔的單子了，越早做完越好，讓人家知道咱們的效率有多高。”趙簾捧着已經吃了大半份粥的碗說道。

“有，倉庫裡多的是。”程璟語氣沉沉，似乎是心裡有什麼話還沒說出口。趙簾用餘光瞄了一眼就看出來了，但她一句話都沒說。

氣氛有些怪怪的，但又說不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對。不知怎地趙簾忽然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夢，她甚至聽見夢中程璟的聲音在耳邊回響——他要離開，他做不到。

“趙小姐？”夢裡的聲音被打斷，趙簾回過神被吓了一跳，嗯嗯啊啊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完整一句話。

“你沒事吧。”程璟見狀連忙關心道。

“沒事。”趙簾為了掩飾尴尬夾了一筷子白菜，一股腦全塞進嘴裡，那味道鹹的直發苦，趙簾是邊嚼邊皺眉。

“慢點吃，不用着急。”說罷程璟将碗放到桌上，又猶豫了會兒才開口，“有件事情我想了好久，覺得應該和趙小姐說……”

這一句話又惹得趙簾一激靈，這環境氛圍和自己的第六感都叫她覺得那夢境與現實重了合，于是整個人都變得神經大條起來，在面上艱難擠出一絲笑容來，說出口的話不過腦子，都變得無厘頭起來。

“沒事的程先生，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想法，即使是往近了說我也隻不過是廠裡的一個小投資人，為廠子做事絕對是竭盡所能，如果實在是看不見任何成效，咱們也算努力過不是？那就沒有遺憾了。”

她覺得腦袋沉的很一點都擡不起來，整張臉都埋進面前的碗裡。看不見程璟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反正她是将心裡話一股腦全吐露出來，連帶着想對那夢裡人的那份一并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