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年他們幾乎每頓飯都一起吃,乍看不見食量頗大的鳄魚進食,怪想念的……還有一點隐隐約約的失落。
他壓下了心裡這個奇怪的念頭,把這種怅然歸結于今天的廚子暴殄天物炒菜不夠香。
正當他在那裡與陌生情緒作鬥争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聽着就高興,他忍不住擡眼看去,下一秒,顧佛禹那興高采烈的臉就出現在視野裡。
“登登!”他從背後掏出一隻球形的采樣籠,裡面是一隻體型小巧的四足五趾粉色爬行動物。長約一掌,體表均勻地覆蓋淺粉色與白色,在背部與腹部,都散亂分布着幾叢金色紋路。頭部輪廓圓潤,一對像小黑豆一樣提溜打轉的眼睛。
見晉榕在看它,它也一歪頭,嘴角微微上翹,吐出一根二分叉的長有倒刺的舌頭來。
晉榕問:“你從哪兒弄來的?”
顧佛禹獻寶:“它和給你那酒是老鄉,下午才挖出來的。”他邊說邊打開籠子,那小動物嘶溜一下就順着他的胳膊爬到他的腦袋頂上,高昂起脖子。
“哎哎哎,給點面子啊哥。”顧佛禹伸手去腦袋上撈它,這動物嘶溜一下躲掉,順着他敞開的領口朝衣服裡爬去。“我草,涼的,滑的滑的!”
他胳膊從衣服袖子中脫出,雙手在衣服裡上下摸索着抓。
晉榕笑着伸手去幫他,往那突出的地方一抓,那動物靈活地逃竄,又閃躲成功。他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四手難敵四腿了。
“嘿!背上,在背上了。”顧佛禹一邊扭頭向後看,一邊去刺撓自己的後背,姿勢非常不雅,宛如沒有雙臂的鬼山魈準備襲擊人。
晉榕眼看着他衣服前側隆起了一塊兒,立馬伸手去捉——
“……”
顧佛禹動作瞬間停止,幽幽回頭,“你摸我那兒幹嘛……”
晉榕疑惑地看着自己手下,動物的影子是沒有一個,抓住的地方是心髒左下方一厘米,一個人人都會凸起的地方。臉上騰地一下燒起來,立馬松開手,“抓錯了!抓錯了!”
而那罪魁禍首此時又爬回了受害者的頭頂,吐着舌頭,耀武揚威般發出了“咕呱咕呱”的大叫。
晉榕這輩子第一次經曆這麼尴尬的時刻,恨不得兩眼一閉裝暈。他擡手扶額,蓋以誘敵。
顧佛禹見他閉眼往後倒,也顧不上抓那粉東西了,忙傾身來扶他,那粉東西還趴在少城主散亂又毛茸茸的頭頂,像在看熱鬧。
——電光火石之間,晉榕猛然睜眼,嗖一下出手将那粉東西抓住,虛握在手心裡。
粉東西猶自掙紮不休,不斷發出尖叫:“咕呱——咕呱——咕呱咕呱!!!!!”
顧佛禹:“你摸我那兒了……”
晉榕轉移話題:“這到底是個什麼……”
顧佛禹整理了自己淩亂的頭發與皺巴巴的衣服,兩手一攤表示自己對此也知之甚少,來此地正是打算虛心求教。
環境動蕩期誕生了許多嶄新的物種,形态特征與基因序列都不屬于之前發現的物種屬類,而顔色更是千奇百怪,有五彩斑斓的黑和錯綜複雜的白,還有早上紅晚上綠,年輕時橙老年時紫的各種生物。
因此前人類發現新物種時采用的雙名法幾乎已不再适用。在自然派中部分學者的大力推進下,現在對新發現生物的命名多與流傳下來的神話相關聯,而如果是變異的生物則會加入能力特征與此前的物種加以區分。
晉榕右手仍虛握着這個粉色的小東西,它見逃不掉了,改變策略,用舌頭乖順地舔了舔捉住它的大拇指關節,那裡有一顆小痣,一下被黏液覆蓋住了。
晉榕看着它圓溜溜的眼睛,也眨眨眼睛,問:“什麼意思?給你松開點?”它那粉色的小腦袋用力地點了一下。
晉榕驚訝:“呀,你難道聽得懂的嗎?我松開的話,你不要再亂竄了。”粉色的小腦袋又用力點了一下,舌頭也吧嗒吧嗒亂甩。
顧佛禹适時地把采樣籠拿來,把粉東西重新塞進去後掃了模型數據,打算傳到庫裡比對。
晉榕抱膝坐在沙發上,隔着采樣籠拿纖維棒撫觸粉東西的脊背,金色的紋路随着他動作一明一滅,小眼睛忽閃忽閃,看着是已徘徊在入睡的邊緣。
此時夜已經深了,他身上剛被顧佛禹披上毛絨毯子,反射着落地燈的光,像籠了一層霧。
“還是個沒長好的小家夥呢,不知道這紋路長開了什麼樣。”他擡頭笑着看顧佛禹,“真挺可愛的。”
顧佛禹沒有回應他,在室内幽暗的光線裡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