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鋪開，将天與海連在一起。

蒲存真看着晉榕眯起眼睛，突然爽朗大笑：“用不着這麼防我吧？”

晉榕摸不着頭腦，遠遠地遙望顧佛禹，見他和其餘人圍在一起不知道說些什麼，感受到他的目光，揚手給了一個飛吻。心說你可别飛吻了快點過來，這種外交社交我應付不過來。

蒲存真問：“你和小禹哥關系很好？”

晉榕點了點頭。

蒲存真露出一個八卦的表情，“噫~有多好？”

晉榕：“.......”不想回答亂七八糟的問題。

四下無人，蒲存真将他本就短打的衣服袖管向上撩，露出了雄偉緊繃的三角肌，指着一處道：“你一定認識這個，聞道兄讓我向你問好。”

晉伸頭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有一處回字型的暗青色紋身，不仔細看像一顆小痣。他曾在晉聞道的身上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

晉榕怔愣，不動聲色地壓下了内心的疑問，無辜眨眼，“你知道我哥在哪兒？你又怎麼知道我要來？”

蒲存真正要開口，顧佛禹帶着身後一幫人向他們靠過來，他閉上了嘴，轉而熱情地招呼大家，“要不要去捕撈船上看看？我們都是晚上捕撈食物，能看到很多白天看不到的海中生物。”

顧佛禹點頭說好。一行人簡單分了組，蒲存真帶着顧佛禹與晉榕上了一艘噴塗着耀眼黃色與綠色閃電花紋的快艇，其餘人分散上了另外兩艘。

顧佛禹摸着那熒光的欄杆，顯得愛不釋手，由衷地誇贊：“這顔色可真帥啊。”晉榕望天，被盲目的喜愛遮蔽了自己關于審美的雙眼。

蒲存真利落翻身躍入駕駛位，他身形矯健，彎腰啟動了引擎，轟鳴聲頓起。晉榕隻感覺一股巨力将他死死摁在椅背上，接着快艇馬力拉滿，劈波斬浪地沖向了黑夜中的大海。

快艇逐漸遠離珍珠城，海面上藻類生物散發藍色的熒光。更遠的地方隐約可以看到聯排的大型船隻。蒲存真道：“晚上靠燈光誘捕獲益更大，現在光靠流刺網魚已經不足以供給全城的食物了。”

顧佛禹道：“你在通訊裡可不是這麼說的。”

蒲存真駕駛着快艇轉向，逐漸脫離了大部隊的方向，目光盯着遙遠的海面上的一點，“若非食物不夠，藍城主也不會執意于第一批三次進化，試圖靠能力改變洋流的方向。我當時勸她不要嘗試，想着二次進化的能力在海上夠用了，珍珠城若不能自給自足，我們可以再在陸上或者哪裡開辟一塊新地，分散人口。又有什麼需要她執着于三次進化的？可惜沒勸住。”

顧佛禹評價：“還是肩上擔子太重。”蒲存真不置可否。

晉榕見航行的方向越偏越多，主城被遠遠甩在身後。逐漸連船隻與導航用的漂浮燈都看不見了。

快艇突然停在汪洋大海之中，耳邊隻傳來烈烈風聲，細浪連成詭谲的一片。

身邊另外兩人都沒有什麼反應，晉榕又坐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了，問道：“這是去哪兒？”

蒲存真在駕駛位上自信回頭，“見你哥！”

晉榕幾乎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心裡不受控制地升騰出巨大的喜悅。偏頭又看顧佛禹，顧佛禹接收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撓頭：“怕你失望才沒提前告訴你，喏，馬上就能見到了。”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馬達的聲浪，由遠及近，轟鳴聲逐漸清晰。

晉榕眼睛都不敢眨，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雪白刺目的前燈掃射過來，另一艘快艇停在了距離五米開外的地方，又一點點地挪近，最終緊貼着艇身并排停下。

晉聞道熟悉的臉孔從駕駛位上擡起，看向晉榕，綻開一個微笑，“阿榕。”

晉榕看着他，隻感覺到天旋地轉般的戰栗，這股戰栗讓他的牙齒都在輕微打顫，以至于動不了一根手指。

顧佛禹摟着他，面向晉聞道：“你吓壞他了。”

晉聞道撐着欄杆翻過來，他體型健碩強壯，震得整座艇身都是一晃，他在晉榕前面蹲下身，用力地擁抱他，将他的頭埋進自己的胸膛，“抱歉沒和你說一聲。”

晉榕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抖：“什麼不和我說？”他在推拒晉聞道的擁抱，可那擁抱像焊死的鋼索，将他固定在原地，他壓不住哽咽，“你知道、你知道晉芷餘去世了嗎……”

這一年來的擔驚受怕與殚精竭慮仿佛在一瞬間找到了出口，沖得他大腦一片空白，隻茫然地看着這失蹤許久的兄長，眼淚如同開閘了的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