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佛禹牽着他的手,将他濕冷的手指籠在掌心 ,“這麼喜歡我給你搞一隻回去養?”
晉榕搖了搖頭。
顧佛禹:“那你要不要給他取個名字?你多叫叫說不定他就知道自己叫什麼了呢?哎,光能叫名也沒用,我去找個塗料給他們打個标簽。”
晉榕瞪眼看他,“你擱這兒标記重補呢。”
顧佛禹哈哈大笑。
在珍珠城的城主換屆完成後,他們就将離開這座城市。
他們作為一股非常強勢的外部力量橫插進已經暗流湧動的珍珠城之中,将已經占據了壓倒性優勢的張成仁杜信所代表的改革派逼回了原地,用承諾的貿易往來,換他們讓步,讓藍水玉将下一任城主的位置順利交接給蒲存真。
藍水玉成了唯一的犧牲品。她對此看起來不甚在意,同意了他們的做法,并且打算原地退休,跟着廣安的隊伍回去做治療。
倒是既得利益者蒲存真把自己關起來,顧佛禹去敲門與他長談,敲了半天才把門敲開。
門裡鑽出了一個哭得眼睛浮腫,鼻頭通紅,抱着一隻老舊毛絨玩具的大黑熊來,甕聲甕氣地問他:“幹嘛?”
顧佛禹強硬地推開門,二郎腿一翹,坐在了蒲存真的書桌前,眼睛随便一瞄,正經書一點沒有,架子上全是漫畫。再定睛一看,全是他小時候看的,不由悲從中來,心說我這城市投資可用了我好大一部分私房錢,可别因為這不太靠譜的接班人打水漂了。
“看看你天天在房間裡幹嘛?面壁思過呢?”
蒲存真響亮地打了個哭嗝,“沒、沒幹嘛,藍城主不讓我找害她的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幹嘛......”
這種天生長得兇橫野蠻的人哭起來都不像在哭,紅着眼眶像要殺人,他哭着問:想要遵循藍城主的意志保護海裡面的各類生物有錯嗎?想把多餘的東西分給人民有錯嗎?
顧佛禹答他,你沒錯,隻是珍珠城的現有物質基礎不支持人民群衆追求更高的價值而已,隻有當物質基礎極大豐盛之後,才能考慮保護海洋。你和一個守着池塘快餓死的人說不要竭澤而漁,人家不揍你一頓就算手下留情了。還有你信任的人自己在補償名單上做文章,你說說你這叫可信之人嗎?你還因為我們換了他發脾氣,有本事去跟藍城主發啊。怪不得這麼多年在總統府都畢不了業,原來腦袋裡裝的還是如此天真的思路,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吧。
蒲存真嗚嗚咽咽,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還不如一直在外面呢,回來了遇到的都是些什麼破事,怎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嗚嗚,他們人都好壞好壞。
顧佛禹安慰他,好歹藍水玉還活着呢,等去廣安治個一年半載的,遲早給你全須全尾地還回來。
一提到藍水玉,蒲存真哭得更大聲了,幾乎變成嚎啕大哭,說世道不公啊,這麼好的人都會被人害。不想幹了,要不他也跟着一起回廣安吧,這爛攤子愛誰收拾誰收拾,他下半輩子就負責給藍城主當牛做馬,以報當年收養的恩情。
顧佛禹一臉無語,說你一走了之是輕松了,可原來支持你的那派人怎麼辦。
藍水玉為人又冷又善,當年在環境動蕩期大家都自顧不暇的時候收養了一批孤兒,其中就包含了蒲存真。現在支持他們的全是這派人,雖然不滿意蒲存真抓不到幕後黑手,也無條件支持藍水玉的一切決定。
如果蒲存真臨陣脫逃,那又是東風壓倒西風,為了給這件事徹底做個收尾,改革派的人說不定會把想追究這件事的所有人都殺個幹幹淨淨。
他太不擅長安慰人了,看着蒲存真這眼淚水幾乎要把那老舊的毛絨玩具給浸透了,竟覺得有些好笑,進而出現了一些走神。當時在總統府接受教育,導師們都說他共情能力低,是天生玩政治的一把好手。
他其實被哭得有些不耐煩,走神走着就想到了晉榕當時可沒這麼要死要活,全是自己硬抗的。蒲存真其人真是隻長個子,不長腦子,怪不得能和晉聞道玩到一塊去,都是些缺心眼的大塊頭。
一想到晉榕,他心裡又酸酸軟軟的,想到他失怙時的眼淚,想到他因為見到晉聞道平安而興奮半夜裡還亮晶晶的眼睛。他看着蒲存真,對比着看,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又想誰說我共情能力低,我不過是隻關心我想關心的人罷了。
算了,幫都幫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起身去給還坐在沙發上哭哭啼啼的大黑熊遞了張紙,說:“明面上是不好繼續追查了,誰攔着你暗地裡不查?等你當上城主之後,組建一個海底勘探的隊伍,去把上海遺址裡淹沒的東西都撈出來。”他手比劃在蒲存真的脖子上,做了一個割喉的姿勢,“你要是能确定是誰幹的,把他帶到隊伍裡,水下的事情,還不是你說了算?”
蒲存真止住了眼淚,與他對視,眼神中有一絲茫然。
顧佛禹不再多言,起身離開了蒲存真的房間。心說這笨熊還得慢慢悟,但路已經指了,能不能成就看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