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這個摔倒的姿勢正對着窗戶,雖然窗簾被拉上,但明亮的太陽仍不容抗拒地在窗簾上投下白光。
是白光嗎?孟圖南閉上眼複又睜開,視界裡忽然變得五彩斑斓,白色是底色,底色之上是被打翻的顔料桶,大塊的顔色堆積着,她努力去視物,卻隻剩下模糊地輪廓。
她隐約知道,這是身體與T病毒在做抗争,盡管現在的T病毒還什麼都沒做,但免疫系統已然覺察到了危險,自發地對全身進行掃蕩,所以高燒起伏,代謝加快。而現在突然地頭痛恐怕不是什麼好的預兆,剛才的軍人有急事離開了,是因為那三支解毒制劑嗎?他在半個小時内能帶回來嗎?
她不知道,她隻知道這是一場豪賭,輸了就是一生。
呵,她想笑,自己這短暫的十八年好像也沒什麼值得眷戀,但是,若能報答恩情後再死,就不枉走這一遭了。
孟圖南趴在地上抱住腦袋,毒-品的作用再次襲來,那種使自己異常愉悅興奮的感覺逐漸在減少,但産生的痛苦反應在增多,每一根神經都在交換訊息,在叫嚣着還要還要!
身邊似乎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朗誦,還有西北呼嘯的狂風。粉色的水母起起伏伏,雲朵上有小火柴手拉手在跳舞。篝火是紫藍色的,在黑色的幕布上抹出一道道極光的裂痕。
她站在火焰正中,四下無人,卻滿是不信任的目光。腳下沒有高處,沒有礁石,也沒有遠方和信仰,隻有一把腐朽的斧頭懸在樹上,靠在腳邊,握在手心。
去劈,去砍,去毀滅,去把這人間不值得一刀兩斷。到處是假意的慷慨和真實的虛僞,進退兩難,不止是西樹南風,還有一腔孤勇。生命真谛的崩裂,不過是慈悲失去價值,悲傷亦不持久,無所謂幸福,因為連痛苦都失去意義。孟圖南站在廢墟上,唾棄英雄,她揚起手,一巴掌要将這寡言的世界打穿。
她那麼用力,一巴掌打出去,穩穩地落在淩峥嵘的臉上。
淩峥嵘危險地眯起眼,用舌尖添了添漂亮的唇角,血腥味在唇齒間彌散開來。打過這麼多場架,頭一次被人打臉!
他當即氣得捏緊她的手臂将人從床上拽起來,半截雪白的細腰在軍綠色的襯衫衣擺下隻手可握,寬大的軍褲落在胯上,露出裡面曾叫他不能理解的黑色苦茶子。半透明的絲織物展現出驚人的包容力,的确是他的格子褲衩子所不能比拟的風情。
少女的腰肢塌軟無力,被拽起手臂後,人跟着靠過去抵在淩峥嵘的胸口。
她滾燙的呼吸透過黑色工字背心一下一下撲在淩峥嵘的胸口,周圍的溫度都灼熱,熱得他整個人都僵住了,一刹那間忘了為何要将她拽起來。
窗外的天空已被日落染色,波谲雲詭的光透過窗簾灑了一室,他低頭看着眉心始終沒有舒展過的少女,她搖搖欲墜的側顔落在淩峥嵘漂亮到邪氣的眼眸中,全成了不曾見過的煙火絕色。
他不喜歡這種心跳不受控制的感覺,眸子裡的光晦暗複雜,地上的手提箱已然被打開了,如果她當真是個小特務,在使用美人計的話,她幾乎得逞了。
淩峥嵘單手托住她的腰,觸手是一把簡直可以比拟暖玉的溫軟滑膩,他将人放回床上,彎腰的時候忽然被她的手臂圈住頸子,一雙黝黑的眸子定定注視着他。
兩人的呼吸交纏,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對方。淩峥嵘是個意志力堪比鋼鐵的軍人,被下了藥都能忍着守住底線,現在不過是些旖旎的暧昧,是萬不會迷住他的眼。
“恭喜你,我在十二點零七分的時候給你注射了一支解毒劑,你賭赢了。”
淩峥嵘說話呼出的熱氣撲在她臉上,她略略阖上眼去看他一張一合的唇瓣,唇珠很漂亮,離得這樣近時能看到他唇角的傷口滲出了一星點的血珠。少女認真的模樣性感極了,細長濃密的睫毛蓋住一半的星眸,小巧的鼻頭和駝峰硬朗中帶着野性。她微微偏過頭,雙手下滑捧住他的臉,他的味道寡淡卻淩冽含着一縷暗香,少女仰起脖子在他眯起危險的眼眸時輕輕吻了上去。
隻是少女的唇瓣幹燥起皮,又布滿傷口,貼上來甚至有些紮人。
淩峥嵘抿了抿唇,一時間唇齒間,鼻子裡全是這個少女不容抗拒的香氣。他驚訝極了,這個女孩子真的吻了上來?外國思想真是開放,他撐起手臂拉開距離,抿緊唇深怕劇烈跳動的心髒從胸腔裡跳出來,更怕被這個小特務聽了去。
他忽然很不耐煩,分明已經吃過飯了,怎麼又覺得餓。“已經給你注射了解毒劑,别裝死了,起來吃飯。”
少女左手撐在床上勉力起身,然而左手壓到長長的袖口,她卻不管不顧執意要坐起來,隻聽咻地一聲,竟是将領口的扣子扯崩了彈在牆壁上,落下來時又滾了兩滾落在淩峥嵘腳邊。
她一無所覺般準備下床,但尺碼大了不止三個号的長褲早落在大腿-根處,稍稍是上移半寸就是那處人類的極樂之所,是以析白的顔色壓在嚴肅的軍綠色上時,燙得淩峥嵘口幹舌燥,一股沖動直沖靈台。
他别過眼,舌尖抵住後槽牙,單手打開飯盒後一言不發摔門出去了。
瑪德,那褲子是今年剛換發的,拿到手還沒來得及換,就被她那麼色-qing地穿過,以後他每每套上的時候不免都會想起這一幕。啧啧,她還敢說自己無辜,分明是皮肉方面的敵特!
淩峥嵘就着冰涼的水龍頭洗了好久,那股不合時宜的沖動始終壓抑不住,想着疏不如堵,幹脆釋放了算了,免得一會兒過去端着槍落了下風!
唉,刻在骨子裡的戰鬥本能和争強好勝隻會害了他!
片刻後他估摸着飯應該吃完了,就想着去收拾下飯盒然後回來補個覺,等劉文進回來就把人還給他。槍的事情還得催,回去了還得拉練,事多着呢。
淩峥嵘在腦子裡構建下一步的作訓和拉練事宜,視線原本隻是随意地掃過,卻叫他忽然繃緊了神經。客廳,卧室,洗手間,哪裡都沒有她的身影,他甚至一瞬間想到她居然真的是個特務,拿到解毒劑後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