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峥嵘臨走前回了趟宿舍,他蹲在床前看着閉目安睡的姑娘,忍不住伸手沿着她的眉眼一路滑到下颚,她的臉好小,自己一個巴掌能蓋個七七八八。原來與要自己共度餘生的人長這個樣子,心裡的空缺瞬間被填滿,柔情滿溢。
他擡手看表,現在已九點半鐘,距離第二支解毒制劑注射過去将近24個小時了,根據上次的經驗,她會逐漸趨于穩定,狀态越來越好,直到注射第三支解毒制劑才會痛不欲生,那會兒自己應該早回來了。
淩峥嵘自己都沒發覺,一雙狹長清冽的眸子裡浸滿溫柔,他俯身吻過她的額頭,壓低了聲音,軟得不可思議,“好好休息,等我回來,我帶你回082。”
門外舒敬已提着一隻手提包在等着了,雖然老大說了明天就能回,但他還是裝了幾件換洗衣物,他興奮極了,對着一旁的楊清帆和孫正絮絮絮叨叨,“小爺我要回京都打牙祭了,想要帶點什麼回來?抓緊說,千萬别客氣。”
楊清帆和孫正同時對他翻了個大白眼,宋昭已拆了石膏,興緻勃勃跑來湊熱鬧,聞言大咧咧接口道:“去京都當然要帶禮物了,記得順幾條好煙帶回來。”
楊清帆撇嘴,不屑一顧道:“老大去辦事的,還能帶他這個憨憨去逛百貨公司?”
孫正深以為然,這個節骨眼回京都,多半是為了結婚手續去的,老大人雖然走了,但心在這兒呢,肯定一分鐘都不想耽誤。
宋昭嘿嘿笑道:“所以我才說順幾條,沒說買幾條。老大回家,抽老爺子幾條煙怎麼了,你們不懂,這可是增進父子感情的。”
舒敬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還要順?他哪次回家需要順?老頭子老爺子哪個不是上杆子往他包裡塞,怕他嫌多還得偷偷摸摸地塞。
三人正打嘴-炮,淩峥嵘開門出來了,三人同時閉上嘴,夾着屁股站得筆直,像極了不會說話的标槍。
淩峥嵘斜睨着他們,“我去去就回,孫正你多看着點,要寸步不離。宋昭手好了?正好也來看門,要有什麼閃失的話。”淩峥嵘危險地眯起眼,涼涼地扯着嘴角道:”都機靈着點,最好不要有意外。”
“是!”
淩峥嵘帶着舒敬迎着月色往火車站趕,與此同時嚴靜姝幾人也踏上了返回第三戰區的列車。兩撥人在候車廳遇見,他們朝着淩峥嵘敬過禮,目送他上車。
嚴靜姝一言不發沉默着坐在候車廳裡,她父親說不要開罪淩家,如果淩家真的認下孟圖南,也算有了親戚關系,嚴家是樂見其成的。
她心裡灰冷,對這些政-治勾連愈發感到厭倦。當事人的想法不重要嗎?夏夏才18歲,她弟弟今年也十八歲,剛上大一,父母挂在嘴上的話就是他還是個孩子,不需要考慮任何事,首要任務是搞好學業,旁的不必操心。
嚴靜姝閉上眼,自己家的就是孩子了?呵,多麼可笑。
所以當初自己與盛世,也不過是一盤棋中的子而已,不論自己喜不喜歡他,都是非嫁不可的。盛世也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婚結了,卻五年如一日相敬如賓,自己住部隊,他住單位宿舍,至今沒有同房。
思及至此,嚴靜姝用力捏住太陽穴,那裡突突直跳,跳地腦子疼,跳地原本酸楚的心髒都麻木了。再多的喜歡也敵不過時光日複一日的磋磨,自己還喜歡盛世嗎?已整整314天未見過面,要不要打一通電話過去呢?
說什麼?思念嗎?她向來說不出口,也怕得不到回應,她的驕傲不許自己卑微至此。但現在好像有了一個借口,夏夏回來了,他得知後會是什麼反應呢?
當年盛老爺子執意将夏夏送出國,說是怕埋沒了她的天賦,可其中龌龊她窺見了一二,餘下的她裝作鴕鳥不知,天真的以為她走了,一切都會重回正軌,但這麼多年的事實證明人一旦有了執念,山海難填。
嚴靜姝掙紮着,猶豫着,不知道這個電話究竟是否該打?是否命運的齒輪會因自己的一通電話而重新轉動?
就在她糾結時,已上了火車的淩峥嵘莫名感到心悸,煩悶,坐立難安。一貫堅信馬克思主義無神論的男人,明知大浪滔天也敢出海的頂尖獵手此刻竟向不安舉了白旗。
在汽笛響起,火車即将啟動的刹那,他猛地起身朝車門擠過去,“下車。”
舒敬領着手提包慌慌張張跟下來,腳才落地,火車就呼嘯着沿軌而動一頭紮進黑暗的前方。他不解極了,疊聲問道:“怎麼了老大?你發什麼神經啊,好好的為啥要下車啊?”
淩峥嵘邁着大步走出火車站,心底的不安叫他格外在意,不該放任小姑娘在注射完解毒制劑後獨自待在宿舍的,萬一她鬧起來,誰能進去那間房,誰又會對她做自己做過的事。
思及至此,他恨不能立刻飛回去,他該看到孟圖南情況穩定後再走的,至少她能照顧自己,不會疼到失智,不會狂亂地需要慰藉。
還在等車的嚴靜姝思考良久,忽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