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靜姝啊嚴靜姝,你一生要強,想要的都靠雙手去争,從不屑于對手的憐憫和施舍,若不破不立,何必維持虛假的和平?
嚴靜姝略整了整儀容儀表,迷茫燥郁之色一掃而空。她向來驕傲,怎肯被這些瑣事絆住腳步。她下定決心待回到部隊就挂個電話過去,她回來了,事實既在,何須隐瞞。
當最後一縷光線被海水吃進虛無,最後一縷風拂過遙遠的燈塔,海港城的柏油馬路上緩緩駛來一輛面包車,駕駛員出示過證件後哨兵沒有多問就擡杆放行了。
車子一路開到僻靜的倉庫樓下停好,很快,劉文進從樓旁的樹林裡背着手走出來。駕駛員忙下車走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師長?人都在車裡,接下來怎麼辦?”
劉文進仰頭看了眼二樓始終拉着窗簾的房間,心一橫,冷聲道:“我把孫正和楊清帆支出去了,你抓緊把人都帶上去,速度要快,放機靈點。”
駕駛員拉開車門将帶着手铐的四個人串在一塊往樓上帶,四人嘴裡都塞着東西,眼睛上勒着破布,臉上有不同程度的傷,想來是反抗過,但被毫不客氣地教做人了。
劉文進綴後,臨邁步前扭頭看向東方忽然湧起的大塊烏雲,氣象台通報說今夜有雨,各部門做好防範海浪的工作。
他的心此刻亦如這蓋頂烏雲那般沉甸甸地,壓得人透不過氣。上了樓甫一進門就看到少女覆眼端坐在窗下,疏漏的天光像銀莎将她裹住,從頭到腳都發出清冷的光。她杵着太陽穴,眉心擰成了川字,嗓音也有些啞,開口帶着梅雨季節特有的濕潮黴意,有種即将腐爛的頹敗感。
她反複收緊手指又松開,像極力壓抑着什麼,周身氣息壓抑滞澀,叫人望而生畏。“平嬸嬸,還記得你從我脖子上拽走的戒指嗎?”
四個人蒙着眼像瞎子一樣畏縮地擠在一起,其中一個挂耳短發的胖女人聞言一愣,似是不可置信那般叫起來,“是你,野丫頭?平家那個野-種?”
少女交疊雙腿坐着,眼眸半阖,手上來回甩動着一支繪圖鉛筆,“戒指呢?”
另一個瘦高高,滿頭夾雜着銀發的女人嗤笑一聲,口無遮攔道:“搞半天是你在裝神弄鬼,女表生的也是女表,是攀上哪個男人了?當破鞋了?就敢來找我報仇?阿,呸,我兒子已經在廠裡當主任了,你要是敢動我一下,保衛科的人就給你去坐牢,牢底坐穿!”
頭疼使少女沒有太多耐心,她低低呼口氣,撐着扶手從椅子上站起來。整個人形銷骨立般裹在軍綠色的襯衫裡,黑色長褲卷着,露出纖細的腳踝,她赤着腳走過去,才站定就擡腳揣在那瘦高高的婦女膝蓋上。
婦女吃痛跪下來,她仰着頭瞪大了眼,嘴裡依舊罵罵咧咧道:“平老四瞎了眼給你那個女表媽撿回家,好好的人早死了,她就迫不及待跟野男人跑了,丢下你個小狐狸精從小就知道勾人。老娘兒子這麼大了還後悔沒給你娶回去,呸,不要臉的……啊,啊,嗚嗚……。”
少女一把掐住她的下巴,輕輕一推一拉,就将她的下巴卸了。
她的表情很嫌惡,吐口氣,緩緩擰頭看向那個矮矮胖胖的婦女,口吻疲憊,“我頭很疼,就沒耐心,華奶奶你說,東西呢?”
四人都蒙着眼,看不到卻能聽見同伴的驚叫和啜泣,這種無形的恐懼使她們兩股戰戰哀嚎着哭起來。
頭痛感瞬間加劇,像一把鏽蝕的鋸子來來回切割腦部神經,斷不了,又摸不到,連呼吸都焦灼。
少女出手很快,往那兩個喊得最厲害的婦女頸上一砍就噗通一聲倒地了。
“噓,再叫我就弄死你們。”
輕若鴻羽的說話聲一出,房間立刻安靜極了。
孟圖南又面向平嬸嬸,她名義上父親的大嫂,“我最後問一遍,東西呢?”
平嬸嬸臉上有一閃而逝的怨毒,然後又變為害怕,“十塊錢讓給尤嬸了。”
尤嬸剛被打暈,少女朝着那個方向看着,好半晌都沒有動作。平嬸嬸雖看不到,卻是知道的,孟家小姑娘從小就瘦骨嶙峋,哪有什麼力氣?挑個水都能掉河裡,還是娘家外甥救上來的。結果數九寒冬傷了根本,至今天涼些都會咳。
就為了這個,娘兒舅哥們不僅打了她一頓,逢年過節還拿出來數落。
這會兒新仇舊恨一疊加,平嬸嬸憋足了勁弓身彎腰拿頭朝少女的方向猛撞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