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全是，畢竟搞了八年了，一點都沒出成績，好些人拿這個事做文章。本來搞研究就不容易出成績，這下還被一鍋端，幸虧人沒事，都是些皮肉傷，不然葉老更難堪。”

“研發也搞派系嗎？”淩峥嵘不太懂科學家之間的事。

“都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有階級就有鬥争。”嚴司令是個極精于世故的人，輕歎口氣，也不再點透，隻道：“大運動最如火如荼的那幾年，劉文進至少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五次，最後都被葉領導保下來，但也遠離了科學界。這次，他從國外挖回來一個小博士，聽說很有能力，于是舉薦到葉領導那裡參與雄鷹項目。”

餘下的話他沒說，孟博士接受了劉文進的建議來橙色區參與雄鷹研發，基本等于站在了葉領導的隊伍裡，如果他淩峥嵘執意要娶孟博士，就算登報與淩守豫斷絕父子關系反出家族，也摘不幹淨淩家與葉領導之間的牽連。

萬一派系之争中葉領導出事，那麼有心人就可以以此為刀對付淩家。

淩峥嵘沉默了片刻，危險地眯起狹長的眼眸，冷聲問道：“嚴司令，這次抓住的人開始審了嗎？”

“三堂會審，人都到齊了，但被我按住了還沒開始。部隊這邊是你來，還是戴儒風？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淩峥嵘眼眸動了動，片刻才道：“儒風去吧，我有些事要處理。”

其實嚴司令打從心底裡也不想他來，人是他抓住的，這個功勞有了就行，再深度摻和進拟戰局的圖謀裡，隻怕會踩些不必要的陷阱。

“我知道了，你正好趁着機會休息幾天。雄鷹的新基地選址在紅四連旁邊，離你們機動旅不到十裡路，一旦開動，少不得要你們調度工作，保障後勤。”

“嗯。”

“還有，孟博士多少雙眼睛盯着呢，她不會無緣無故被派到大西北這種艱苦的地方來。無論這是葉老的意思，還是有心人的唆使，你都不能簡單地看待。”嚴司令揉了揉眉心，“小姑娘做科研，心思單純，你就得多想，也不能怕髒，高層飄搖，你我更不能掉以輕心。”

挂了電話後，嚴司令披上外衣匆匆出門。都是隻在大院裡，他踩着夜色十多分鐘就到了辦公區。

他推開接待室的門，面上挂着笑意與坐在正中的男子打招呼，“鐘如期同志大半夜往這趕，真是辛苦了。”

鐘如期着一身灰毛呢的中山裝，扣子扣得闆闆正正，頭發梳的一絲不苟，隻是他的一隻眼瞧着有些微的奇怪，但無損整個人勃發的姿容。他倨傲地伸出手與嚴司令握了握，平淡開口道：“嚴司令太客氣，都是為了工作。那麼，現在可以開始審問了嗎？”

嚴司令的笑容冷了冷，佯作沉思片刻才道：“好，可以開始了。”

淩峥嵘安排了人在自己的小院外站崗，因為孫正住在隔壁，又交代了他幾句，這才帶着舒敬驅車前往軍區醫院。離得并不遠，十幾分鐘就到了。

手術室的燈一直亮着，外頭的等候區長椅上坐着個穿單衣的年輕男子，聽見腳步聲回過頭來正對上淩峥嵘銳利帶着審視的目光。

沈光愣了一瞬，但很快笑起來，自然地與他打招呼道：“妹夫來了。”

無精打采的舒敬被這句話驚地登時來了精神，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射。“怎，怎麼個情況？”

淩峥嵘蹙眉，他怎麼知道！

沈光指了指自己還腫着的半邊臉，龇牙咧嘴道：“飛機迫降遇到最可怕的情況，偏離預設地，撞上大，機身攔腰折斷。我撞到頭暈了過去，眼見着飛機要爆炸，孟博士當機立斷幾個巴掌給我抽醒了。”

他說着吸溜了一口涼氣，眼神迷離，“當時我就被疼醒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的願意是以身相許……”

淩峥嵘一邊解開軍服的風紀扣，一邊大步走過去将人按着肩膀坐回去，他想起在拟戰局的一面之緣，想到他那時候就是奔着孟圖南去的，心裡不高興，口氣就不太好，冷冰冰道：“我勸你謹言慎行。”

“嗯，好，我接受你的建議。”沈光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又想了想他特戰出身的身手，很容易就屈服了。“所以不能以身相許，我就退而求其次認她當妹妹吧，以後有用得着我們沈家的，隻要她開口，義不容辭。”

“沈家？三代英烈被□□接見過的沈家？”

沈光點頭，“從我爺爺那輩開始我們沈家就開飛機，國家沒有，我們自己從外國買回來捐贈給國家繼續開。到我這一輩，沈家已出了六位飛行員，犧牲了五個，活着的，還能開飛機的就我一個了。”

淩峥嵘聽着他輕快地語氣說着話，沉默着沒有開口。

舒敬卻豎起大拇指，一改之前對他油頭粉面的芥蒂，真心誠意地贊歎道：“你們家盡出英雄！你也是，我以後再也不說你們開飛機的像孔雀了。”

“啊？為啥是孔雀啊？”

“因為你們總是打扮地花枝招展，還戴着墨鏡，夾着頭盔，穿夾克衫大頭皮鞋，走起路來就像孔雀開屏一樣把屁股露出來招搖。”

舒敬很誠實，但沈光一點也不感動，他扭頭望向淩峥嵘一臉的不可置信，“妹夫啊，你就留這樣的人在身邊當公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