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隊長和他的隊員被圍困在十幾米開外的村頭,也寸步難行。但他聽到發動機憋着勁的轟鳴聲時,心頭一顫,瑤瑤望過去,卻見原本坐在警車裡的舒敬扒開人群上了車,探出半截身子往天下砰砰砰放了三槍。
肖隊長知道不好,槍響示警後淩峥嵘怕是要沖了,慌忙對村長吼道:“叫他們散開,那可是軍車,來執行特殊任務的!要是耽誤時間出了人命,到時候給你當特務同夥逮走!”
村長聽到特務兩個字遲疑了下,但軍車沒有遲疑,孫正鎮定到冷酷,單手舉着槍,一隻腳踩油門挂檔一氣呵成。
舒敬從混亂裡擠過來拉開車門,一腳踩在踏闆上,半邊身子挂在車外,舉着槍興奮地叫道:“你們整個村的人都是特務吧,擎等着,誰家孩子都别想進廠當工人,都别想參軍搞先進,戶口本上三代都給你敲個特務章!”
村長聽了這話最先變了臉色,他兒子招工剛報了名,下個月就能去廠裡上班了,這怎麼行?
他舉着煙袋鍋鍋大聲吆喝道:“都讓開,這是解FJ的車,讓他們走!”
舒敬坐在後座,沒顧得上看淩峥嵘的臉色,一眼看到副駕駛座上的葉小公子,不由驚喜道:“咦?葉鼎哥,怎麼是你!”
葉鼎也很意外,“阿敬?”
舒敬莞爾一笑,挑眉道:“怕不怕?我們要沖了。”
葉鼎的目光從孟圖南的臉上劃過,斂眉面露薄怒道:“程序正當,便沒什麼問題。她的命豈是這些人可以相提并論的?”
然而變故突,在孫正點下油門的瞬間,幾百米開外的狙擊槍破空射來的子彈打在引擎蓋上又反彈出去,當即便有村民倒下,鮮血飙濺,有人感覺到臉上的濕意便抹了一把,猩紅的顔色刺激地他尖叫後退,人群瞬間就亂了起來。
恐慌無聲蔓延,慌不擇路的漢子們推搡踩踏,再沒了對待手無寸鐵的弱者時的嚣張姿态。
肖隊長拔槍還擊,一時間砰砰砰地槍聲響徹了這偏僻橙色區的夜空。
葉鼎收起心底蔓延的滞澀,凝神道:“可能是沖着我來的,快走。”
孫正不用他吩咐,一腳油門踩到底,車子發出憤怒地吼叫,車輪卷起黃土揚塵而去。
他們甫一離開,槍聲就停了,四面八方都穿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肖隊長舉着槍跑了幾步卻放了空槍,緊接着遠處跟着亮燈,掃一眼看過去,至少有三輛車追着淩峥嵘他們去了。
四輛車在土路上颠簸着,追逐着,槍聲不住耳,有一種不死不休的架勢。
後窗玻璃被子彈擊中,又破窗而出,玻璃渣子劃傷了淩峥嵘的臉,臂力強悍,一隻手緊緊箍住懷裡抽搐着,掙紮着,口鼻皆是血的孟圖南。
她大口呼吸,愈發困難,胸腔裡有嗡嗡鳴震,太陽穴上似盤踞着一條半指粗細的蚯蚓,扭曲着盤桓跳動,頂着皮肉,好似下一刻就會破皮而出。
淩峥嵘因為抱着她,捂在胸口上,更能體會她的異常,他從沒覺得生死擺在眼前會這麼令人恐懼,她會死嗎?因為缺少了最後一針解毒劑,所以熬不過去了吧。
那她之前所受的那麼多折磨和痛苦,又算什麼呢?
孫正單手穩穩開着車,另一隻手給手槍上膛,冷聲道:“老大,威力這麼大的子彈,瞧着不像普通的歹徒。”
“開快點啊,這種大口徑的子彈近距離打過來,可不是一個洞這麼簡單。”舒敬趁機回了一槍。巧的是,淩峥嵘也開了一槍,兩發子彈都是沖着追得最緊的那輛車,正中後車駕駛員的眉心,可謂一槍爆頭。
“快開進市區,引起警察的注意。”葉鼎冷靜道。
淩峥嵘眉眼壓得很低,觀察了一會兒,忽然道:“後頭還綴了輛車。”
孫正颔首,“對,我也發現了。會不會是兩撥人?”
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将明未明的夜幕低垂着将一切都裹挾,冷得透骨的夜風刮的臉上生疼,生死一線地追逐使葉鼎眉頭緊蹙,“看來拟戰局真的需要換換人了……”
車内無人應答,葉鼎被葉家推出來,興許就是為了肅清改革的阻礙而來。
已瀕臨崩潰的孟圖南忽然嗅到了那股冷冽又極為淺淡的香味,她動了動,鼻尖抵在他的胸膛,想要掠奪更多的味道。耳邊是穩定地,有力地心髒搏動聲,她短促又劇烈的心跳也随着它規律地跳動而慢下來。痛意稍減後,她慢慢睜開了猩紅的眼,瞳孔不能視物,嗓子也如刀割過般嘶啞,“我有一份手稿在村裡,一個小姑娘的手裡,拿回來,或者毀了。”
淩峥嵘心裡一緊,葉鼎亦回過頭來,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訝異。下一刻,淩峥嵘已做出決定,“葉鼎,一旦到了市區就聯系葉老,這裡的醫生治不了她,試試京都。主要是頭部腦神經内科方面的專家,希望一切還來得及。”
“你要幹什麼?”
“孫正進小樹林,盡可能拉開距離。舒敬,準備跳車。”淩峥嵘低頭看了眼孟圖南,輕聲道:“徐老他們還在等你回去,你要做的事一件都沒開始,你怎麼甘心?”
孟圖南的睫毛簌簌抖動着,卻沒有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