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峥嵘給淩老爺子滿上酒,碰了一杯,火辣辣的液體順着喉嚨滾下去,燒得他眼尾浮出一抹紅意。
“我追的媳婦兒也很優秀,太優秀了,就像挂曆上寫的那樣,是個天才少女。”可能是因為酒精刺激地,叫淩峥嵘忽然有了那麼點兒關于情窦初開的分享欲。“可年紀太小了,才十八,我要是今年娶不到她,就得再等兩年才能打證,她才能上我的戶口本。那怎麼行?那麼多人等着撬牆角。”
淩峥嵘瞧着擺在桌台上的一柄水果刀,摸在手裡掂了掂,接着猛地一擡手就甩了出去,正中挂曆。小同志看了眼,居然正插在畫上那男人的眉心,頓時冷汗涔涔。
“那是不行,外頭狼崽子們太多了,一個看不住被叼走了怎麼辦?”
“誰敢!”淩峥嵘瞳孔猛地一縮,頓時殺氣騰騰。
“老子當年也是這樣怒發沖冠為紅顔,誰敢打老子媳婦兒的主意,老子就敢槍斃誰!”淩老爺子哈哈哈地笑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你小子是老淩家的種,認準了媳婦兒就要一心一意,不搞三妻四妾那一套,人家姑娘跟了咱,看得上咱,那咱就得豁出命去對人家好!怕媳婦兒不是孬種,給媳婦兒委屈受才是!”
“以後娶回來要是守豫那渾小子拎不清,你就别回那個家,過自己小日子去。人家沒娘家了啊,孫子啊,更不能給人家氣受。”
淩峥嵘又飲了杯酒,一雙黑色的眼珠子清亮,裡頭情緒太多,最終都成了嘴角的一抹淺淡的笑意。
還得再等幾天,等部裡調查的密件出來,等葉鼎拟戰局的人事任命出來,等老爺子把鐘老頭在北戴河按住,那時候就可以收網了。
至于能網到多大的魚他已然不怎麼關心了,他隻想滅了鐘家,隻想給自己心愛的姑娘報仇。
淩峥嵘晃動着杯中醇香的液體,眸子裡寒芒一片,呼吸卻火熱滾燙。他越喝越渴,他不嗜酒,他想要的不是酒。
淩老爺子喝的有點多了,話匣子打開了關不上。“守豫啊就是不行,像你奶奶,做事情手段柔和,心又軟,腦子再聰明又怎麼樣呢?拳頭硬才是最重要的,以德服人哪這麼容易。你說,當年飛舟的事他要是狠地下心直接派人去把鐘家那小丫頭逮回來,關到生,孩子生下來不就知道是誰的嗎?”
“真要是我淩家的,那就給鐘家小丫頭塞祖墳,上族譜,遮遮掩掩,辦個事都不利索。什麼顧忌小丫頭名聲了,飛舟死了她怎麼改嫁了,閑的蛋疼!到最後落好了嗎?還不是落個被鐘家拿捏十幾年。”
淩峥嵘捏緊了酒杯,心裡冷笑一聲。這筆賬老頭子不算,他來算。
***
連續三天都是晴朗無雲,天空遼闊,藍的不像話。醫院大樓位置四面臨街,一道早上晚上,就是自行車叮當叮當的響聲。若伏在窗台上往外張望,處處是冒着的白氣,在這愈發冷冽的城市裡渡上少許暖意。
一大早查房的醫生呼啦啦地進來了,一群人站在那裡,直面抱臂夾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少女,面面相觑,忽然覺得自己很卑微很無助,邵主任扭頭要走,孟圖南将人喊住。
“邵主任,等你三天了。今天終于來查房了,不坐下來和罕見病症患者聊一聊病情嗎?”
邵主任揮揮手,一大群人呼啦啦走了,還貼心地帶上門。
邵主任是個嚴肅的人,不僅要搞學術,還要寫病曆和上手術,忙得四腳朝天哪有别的心思?不一定是他性格悶,隻是他沒有時間把精力投注到享受生活,嬉笑打鬧上。“關于你的病情,老實說沒什麼好說的。病因查不出來,每天住在這也隻是因為你臉上的傷很嚴重,需要打消炎的藥,再配上營養液而已。我原本是打算護士今天給你換藥,看看恢複得怎樣,還不錯就能出院了。剩下兩針破傷風記得去衛生院打,多注意休息。”
“你不好奇嗎?我的眼睛為什麼時不時就紅了?”
邵醫生看着她沒說話。
孟圖南擡手去解臉上的紗布,一圈圈地去掉後露出光潔的兩頰。還是美得驚人的樣貌,哪怕左右眼睑下各有一道幾寸長的紅痕外,一切毫無瑕疵。
邵醫生卻變了臉色。他甚至起身探頭過去仔細看了看,甚至還想擡手摸一下,卻在伸出手的刹那忍住了沖動。嘴裡念叨着:“不可能,我親自接的診,你臉上那兩刀非常嚴重,翻開清創的時候都能見到骨頭,這才幾天,怎麼可能恢複地那麼好。”
“不可能,你怎麼做到的?你……”
想要邵主任這麼冷靜的人能失态至此不是易事,但他見對面的姑娘一直平靜沒有波瀾,于是也坐回去,他知道可能要聽一點故事,耗費些時間。
孟圖南喜歡聰明人,“我的腦部掃描結果是什麼?為什麼不告知本人?”
邵主任蹙眉,“已告知了你的親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