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圖南抱臂，“我是孤兒。”

“那你那些哥哥們……”邵主任果斷閉嘴了，呵，真是一群好哥哥們，沒一個有血緣關系啊。

“這屬于患者隐私，你們這樣是侵犯人權的行為。”孟圖南毫不客氣，眉眼一挑，淩厲又傲慢。

邵主任已經後悔坐下來了，他心想那你不早說，一個兩個天天來，有沒有血緣關系誰還能用肉眼判斷出來啊？

“要不，還是說說你的病情？”

“你說。”

邵主任深吸口氣，好好好，當了這麼多年主任還是頭一回被患者點名留下來彙報工作呢。

“基于你沒有親屬的緣故，隻能将病情告知你本人，希望你能冷靜對待病情。”邵主任打開手裡的闆闆夾看了一眼，眉頭下意識微微蹙起，清了清嗓子，盡量用溫和的語調開口。

“腦部片子裡有個很規則的陰影，但位置不好，穿刺風險太大，目前沒有把握做活檢。不過不必太擔憂，目前來看不像惡性的，我一年都見不到百十例，而且惡心的邊緣突刺多，毛燥，發展很迅速，你這種情況至少每三個月回來複查一次，可以先觀察一年。”

孟圖南半阖着眼，精緻到挑不出毛病的臉一點表情也沒有，委實看不出她現在的想法。但沒有歇斯底裡地哭叫或反複質問是不是搞錯了，單就這麼冷靜這一條，邵主任就覺得她是個合格的好病人。

無理取鬧并不會使事情變得更好。

少頃，孟圖南擡起眼沖他得體得笑道：“這件事都有誰知道？盛世？葉鼎？還有誰？”

“沒了。”邵醫生回憶了下，就他倆來問過，都說是她哥哥，那麼關心的樣子不似作僞，他才多嘴說的。但現在看對面小姑娘挑眉的模樣，他的确是多嘴了。

“希望邵醫生不要再輕易洩露病人隐私了，我比較看重這些。”她站起身來回渡步，扭身問道：“血液檢查的單據呢？可有問題？”

“血常規偶爾有些數據升高是階段性的，或局部炎症導緻的，你臉上這麼大口子，數值升高也正常。”邵主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終于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我很好奇，你臉上的傷怎麼回事？怎麼可能在三天内恢複到這個地步？”

孟圖南抿着嘴攤開手，一臉的純良無辜，“我也不清楚，我不是醫學系的高材生，這個問題該我問邵醫生您才對。”

邵主任的眉頭皺地能夾子耗子，“隐瞞病情或病史，用藥史，都會引起誤診。為了你自己的健康……”

“我想三天後出院，邵醫生記得時間，提前一日把出院單開出來。”孟圖南打斷他的話，“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些人代謝快，有些人血液生來就有疾病，還有些人兩個子宮，甚至同時具備男女性生殖系統，林林總總不勝其多。但我們不能每一樣都知道原理，畢竟人類的身體和基因是非常奇妙又嚴謹的，本身就是未解之謎，對吧邵主任？”

“我相信您作為醫生，最起碼的醫德是有的，不會輕易洩露病人隐私，對嗎？”

邵主任沉默着與她對視，但見這個姑娘的目光清澈坦然，他生不出旁的情緒，要怪她隐瞞醫學上的奇迹嗎？一旦加以研究會擾亂她的生活，她已有防備并拒絕了，那他更不能行小人之事，隻為了滿足自己對學術研究的探索欲而用一些手段去刺探，擾亂别人的人生。

“出院單我會安排床位醫生寫好的。”邵主任看着她，“就目前來看，你今天已符合出院條件，何必再等三天？與其如此，倒不如出國試試看。”

“三天後出院，謝謝。”

見她這麼堅持，邵主任隻點了點頭便走了。

孟圖南目送他離開，然後坐在床對面的藤椅裡。手邊是葉鼎昨日剛搜羅來的新鮮的資料，有英文的，拉丁文的，都是大塊頭堆翻起來很費勁。字又小，書又厚，撲面而來濃濃的枯燥味兒。她随意地翻看着，心裡卻思緒紛紛。

果然，三針必須按照時間節點全部注射，時間錯過就再不可追了。

她預想過很多種可能，好的壞的，避不開的副作用乃至不可逆的終身傷害，但都是建立在三支全部注射完，腦部全開發，各神經元之間構建出強韌發達的組網，像完美的神明，掌握着最高級的智慧頭腦。而不是現在這樣，因為差了一劑沒有跟上就淪為殘次品。

她苦笑，果然人間不許有神明。但她既然賭了，就能接受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