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圖南擡手,纖細的手指抵在眉心,一小片陰影罩住她的上半部分臉頰,給她明豔大氣的面龐籠上一層陰郁的顔色。
在陷入長久的沉默後,時間變得飛快。
早八點的太陽沿着窗格爬進來躺在她的左膝頭,慢慢地挪換着位置,一點點又爬到她後背上,她像一尊雕塑般任時光流逝。
直到那密密麻麻的痛意再次以霸道又兇狠地姿态占據她的大腦,她終于擡起眼來,眸子似要滴血似的,眼底亦是濃烈的嫣紅。
她握拳放在唇邊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漸漸笑得眼眶裡滿是破碎的水光。她仰着頭長歎口氣,像是要歎出堵在胸腔裡的那口濁氣。
盛世提着一隻布袋子來到病房前,卻看到一抹軍綠色的人影。他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下,卻在那人轉身看來的刹那擡手按在唇上咳了兩聲。
“京都這麼冷,你能受得住嗎?”
盛世抖了抖眼皮子,止住咳意,彎起嘴角笑着道:“你怎麼來的?”
兩人站得說近不近,說遠不遠,一前一後推門進到病房裡。屋裡暖氣開着,激得盛世又咳了一陣。
孟圖南看向他身邊的人,站起身倒水遞過去,她縮了下脖子,笑道:“靜姝姐暖暖手,外頭好冷啊,我最怕冷了。”
嚴靜姝接過來,上下打量她,尤其是臉上蒙着的紗布橫跨鼻梁,露出來的皮膚很少,足見有多嚴重。她的級别差太多,這麼機密的案件一點邊也摸不到。所知的那麼點兒還是嚴司令吃飯的時候順嘴那麼一提,她才知道孟圖南居然又被敵特勢力盯上,再次險些丢了性命。
正好有個來京都出差的會,會時五天,幾乎天天要坐八個小時聽報告,都覺得煩,她卻報了名,來的第二天就請假過來了。隻是沒想到,在走廊上與自己的丈夫不期而遇。
“醫生怎麼說?有什麼祛疤的藥膏嗎?别的地方可傷到?”嚴靜姝隻關心她傷的如何,因為很氣憤,居然在自己父親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能把人從司令部運出去!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孟圖南笑着搖頭,“醫生剛來查房,說我可以出院了。這些皮肉傷不礙事,能長好的。”
“出院也好,咱們換一家看看。你的眼睛還這麼紅不治怎麼行?要是耽誤了時機,誤了眼睛可是大事。”
嚴靜姝說着就看向盛世,“你帶車了嗎?上午要是沒事就陪着她一塊去軍區總醫院挂個眼科都号,我一會兒還得回去聽報告,晚上沒事,我晚上再來看她。”
盛世不是沒勸過孟圖南看看眼,但孟圖南懶得搭理自己。他對她一點辦法也沒有,吃飯,休息都靠求,甚至求她她聽着都嫌煩,多說一句話都把自己攆出去鎖門外頭。現在嚴靜姝也這麼說,她會聽嗎?盛世隐含期待地看過去。
孟圖南忍着頭疼随手拿過一本書放在膝頭,草草翻了幾頁,對盛世道:“你去護士站拿出院單,出院隻能上午辦。”
盛世嗯了一聲,看了眼嚴靜姝起身出去了。
見人走了,孟圖南這才合上書對着嚴靜姝道:“靜姝姐,雄鷹項目你知道多少?”
嚴靜姝這才反應過來,孟圖南是有話要單獨和自己說。“我隻有所耳聞,其他的一概不知。這種涉密的事你不該和我講。”
孟圖南打開電視機,一下一下地換頻道,不同的聲音跳躍着,顯得有些嘈雜。“我想一心一意回去搞雄鷹項目,但項目基地現在還沒建成,我不想繼續住在項目部。我能和你住一起嗎?你所在的團駐紮在哪裡?”
“我在獨立團,駐地幾乎在甘州市最西邊,距離司令部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你想,去我那裡住,那平時怎麼去研究院上班呢?你會開車嗎?雖說可以配車,但你不覺得浪費時間嗎?”
“我現在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要先回去和徐老商量一下,将這個項目進行拆分。我單獨負責一項,帶兩個相關專業的同志住進你的獨立團。你現在什麼職務?我在你的獨立團能橫着走嗎?”
“你又不是螃蟹,幹嘛要橫着走。”嚴靜姝蹙眉,但還是耐心解釋道:“我現在是副營長職務。你隻要不把大比兜甩團長夫人臉上,應該都沒事。”
嚴靜姝點頭,“團長懼内,他媳婦兒也兇悍,你還是不要觸黴頭。”
孟圖南紅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尾是一片拖延的迤逦濡濕,怎麼瞧怎麼像隻被遺棄的小動物。嚴靜姝移開視線,兩頰有着可疑的紅暈。這麼美的小姑娘可憐巴巴的眼神殺傷力太大了,可以直接斬她心髒。
“額,也不是不能惹,回頭我教你軍體拳,别把人打死了就行。”
孟圖南勾着嘴角,歪頭笑着,“姐姐你真好。那我就搬去和你住,我給你洗衣服,給你打飯,天冷了給你暖被窩。”
嚴靜姝的臉刷地一下紅透了。
她哪裡聽過旁人和她說過這些話,心裡覺得又羞恥又開心,嘴角卻還要責備一句,“胡鬧,我早操起來的時候天都沒亮,食堂都沒開火,打什麼飯?還有,你那手是拿筆的,我可不能叫你給我做飯,殺雞焉用牛刀。”
她硬邦邦地說完,别開眼又追了一句,“聽沙副手說,他們夜審雇傭兵的時候得到一個重要消息,說是你上了國際的一個什麼榜,一個月内加了兩次賞金,已經到了五十萬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