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着日落西山,彎月如弓,山坳裡的溫度也乎乎地往下降。雖然都穿着軍大衣,但腳踩在水泥地上時,涼氣會從腳底闆往上冒。
往常部隊五點半準時開飯,但在這裡,七點前竟沒一個工作人員往食堂的小屋子裡鑽的。
待到九十點鐘,陸續有人冒頭擠進小食堂。有人正吃着,對面的二樓有人招呼了一嗓子,那人斯文得體的吃相立刻變得猙獰,捧着搪瓷杯昂着頭往嘴裡倒,呼哧呼哧兩分鐘解決問題。
然後端着自己的臉盆接了點涼水,打濕毛巾往臉上囫囵地擦了一把,立刻神采奕奕地揣着手鑽回實驗室。
待漆黑的絲絨幕布上綴滿閃亮的星星,待外頭灑了水的地面結了厚厚的一層冰,待遠方的老林裡傳來餓狼此起彼伏地嚎叫聲,待頭頂的電棒因電壓不穩而不停頻閃時,吉普車行使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過來。
淩峥嵘抹把臉推門出去看,明晃晃的大燈刺得人睜不開眼。不過片刻,那輛車穩穩地駛進大院中間停下。
徐老和孟圖南相繼下了車,兩人目送車子調頭離開後方才露出疲憊的神情。
“辛苦了圖南,不過這一趟真沒白跑,至少叫咱們認清了一個現實,咱們國家的機械制造業真的停滞太久太久,唉,若沒被那些年下放、迫害,那些手藝沒有荒廢該多好啊。”
孟圖南摘下金絲邊眼鏡挂在大衣扣眼上,一雙眼眸透着清亮的紅意。
一張嘴全是白氣,她臉被凍得很僵,一邊攏着外套一邊往會議室方向走,“咱們不打無準備的仗,叫他們現在就琢磨是好事。不光他們,我還想再聯系幾家,看看他們的制造工藝在什麼水平上。光發動機這一個部分就需要繁雜又相近的零部件多達上千個,縱然給他們圖紙,他們又能把誤差控制在零點幾個毫的範圍内呢?單個或許也行,可零件數量太大,單純靠手動拼裝不能量産也會拖垮進度的。”
“相比起發動機,現在我更擔心的是材料問題。當發動機馬力全開時,内部溫度可瞬間超過1700℃,大大超過咱們現在用的鎳基合金葉片的熔點。現在高溫高壓高旋都是極限下的矛盾點,材料學的專家必不可少啊。”
“材料學是新型科學,國内學這個的屈指可數。”
“難就難在這,就算有,鳳凰那邊可能也已出手挖走了,這都是難題。”
兩人一邊說着話一邊一無所覺得與站在走廊上的淩峥嵘擦肩而過。
淩峥嵘深吸口氣,一把拉住已錯身而過的孟圖南的手臂。
孟圖南被拽住的瞬間身體就做出攻擊的動作,屈膝踢腿直奔身後人的面門。但她穿得多,動作沒那麼迅速靈敏,淩峥嵘輕松地按下她的膝蓋将人拽進懷裡。
她獨有的那股香氣撲鼻而來,淩峥嵘弓身将頭抵在她的頸窩裡用鼻尖一下下蹭着她脖頸的皮膚,然後發出低低的,慘兮兮的聲音。“媳婦兒,我等你一天了。”
徐老一頓,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尴尬地扣着手支支吾吾道:“呀,是,是小孟的……那,我,我先進去。”
孟圖南亦是聞到他身上的氣味,能緩解那叫嚣着,沸反盈天,片刻不停歇的痛意的香氣。真是奇怪,他身上的味道淡到隐隐約約,卻好聞得逆天。
孟圖南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擡手分别揪住他的兩隻耳朵,疼得淩峥嵘不得不擡起頭俯視她。
他眼底盛滿了濃郁的愛意。
那種你甚至不需要知道什麼是愛,隻需要對上他專注的眼神就能感覺到愛。
孟圖南被他的眼神打個措手不及。
“咱倆分手了淩旅長,别耍流氓。”
“我可沒同意。”淩峥嵘一本正經地看着她,側臉在她的手腕上落下一吻,然後用一本正經的口吻說着流氓的話。“我屁股上的痣在哪裡隻有你知道,你怎麼敢對我始亂終棄。”
“你屁股上哪有痣?”
“看來咱倆分開太久了,你都忘了。來,我給你看,摸也行。”
“咳咳咳。”小型會議室裡的嚴司令和沙副手覺得這狼崽子可真夠不要臉的,還好沒霍霍自己家的白菜,這哪個小姑娘頂得住?
孟圖南理了理他整齊的衣領,笑了笑,冷不一丁屈膝頂在他腿間,見他悶哼一聲咬緊牙關,俊臉都扭曲了的模樣後才滿意地勾起嘴角,而後不急不慢地挑眉問道:“屁股擦淨了嗎就敢來找我?淩公子這麼喜歡泡小姑娘,不如當小姑娘吧,我不嫌髒,我幫你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