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孫正跟我講你可能懷孕我也專門問了醫生怎麼處理。”
“我輾轉反側,到處問醫生,問計生委,問專家,還跑去圖書館查資料。”
“因為你身上有T病毒,又剛經曆了綁架,生死一線,身體和精神都不适合受孕。而且你還那麼小,自己都是個孩子,所以我不想你這麼早生孩子。”
“我對你感到愧疚,明明跟自己說過無數次要包容你,要理解你,要保護你,可……有些災難卻是我帶給你的。”他捏緊拳頭,強壓住心頭的痛意。他帶人做任務從來殺伐決斷,容不下後悔,畢竟開弓沒有回頭箭,但對她,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被注射了T病毒,不知還有多少時間。
這是一切悲劇的開始。
“鐘家的事,病毒的事和懷孕的事,都反複折磨着我,我虧欠你太多,甚至想把這條命賠給你仍覺得不夠。”
孟圖南沒有被他忽然地煽情搞得淚眼婆娑,反而咯咯笑起來。明豔大氣的五官漂亮地像牡丹盛開,她哼了一聲才道:“既然覺得命賠給我都不夠,那你現在怎麼敢給我甩臉子的?”
“去,給我打盆水,你的債主想泡腳。”
淩峥嵘被氣笑了,心底的那股酸痛感消散了不少。她怎麼總是和别人不一樣?但他仍舊依言提着暖水瓶出去打水。
孟圖南見他離開便起身來到他抱進來的紙箱子前,俯身撥開一看,竟是些衣物。她又将掩藏好的電腦和調制解調器拿出來,轉了一圈也沒找到合适的地方。
本着燈下黑的想法,孟圖南靈機一動幹脆将這隻黑色的手提包塞進書桌左邊的櫃子裡,然後再自欺自人地堆上舊報紙加以掩飾,主打的是一個聊勝于無。
她很清楚,與其解決問題,不如解決制造問題的人。淩峥嵘不能在這住下來。
她順手将淩峥嵘留下的盒子打開,裡頭赫然是她的那枚金戒指。
孟圖南眸色一沉,心裡是說不出的情緒在翻湧。
幾乎是她才窩回床上,淩峥嵘就回來了。他找了個大盆,兌好水溫後才将她扶着坐起來。一邊褪掉襪子,一邊把她的腳放進盆裡輕輕揉搓着足底的穴位。
“你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淩峥嵘低垂眉目,連嗓音也低沉着,像受傷的狼王既抱怨,又很無奈地在讨好伴侶。“你怎麼别的女孩子完全不同,我們都已經做夫妻的事了,你卻一點也不在乎。我有的時候在想,也許你不是不願意結婚,隻是因為對象是我,如果那時候我沒答應幫劉文進這個忙,那你就是程……”
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他心口就疼厲害,四肢百骸都沒力氣。
孟圖南挑眉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傷人的鋒芒雖被他妥帖地收斂起,但陰沉的氣勢卻散不去。明明眼高于頂的人,偏要低三下四地給别人洗腳,責任兩個字真是重逾千金啊。
但也不得不說,他捏腳底穴位還是有一套的,臉也好看,身材也棒,隻是可惜了,徐老都能看出來,他是那種锱铢必較,占有欲很強的人,惹上了好難脫身。
唉,孟圖南輕歎口氣,她隻想搞事業,睡不睡他其實沒那麼執着。
淩峥嵘聽見她的歎息聲,略仰頭看着她,“你在想什麼?都是我在說,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有啊,你現在搞清楚了我沒懷孕,那你可以走了。分手都分了,拉拉扯扯得不像話。”
淩峥嵘用盡了畢生的修養才沒掀了洗腳盆,他暗暗吸了兩口氣,垂下眼睫掩下眸子裡的陰郁,口氣卻也是不太好了。“我一直覺得你小,有一身的本事,所以性子張狂任性了些也有沒什麼。但你不能一直這麼和我鬧,分手挂在嘴上,我也會有當真的時候。”
孟圖南聽了笑起來,擡腳就蹬在他肩窩上,淩峥嵘一個不防,被踢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登時也來了火,猛地站起來怒目而視,語氣已含着冷意,“孟圖南,你别太過分!泥菩薩尚有三分性子,你的教養呢?”
“啊不好意思,有人生沒人教,所以沒有教養。”孟圖南眯着眼望着他,漂亮的臉上是狐狸般記仇的冷笑模樣,她掙破了些皮囊,露出裡頭乖張又狠戾的冰山一角來。
想到她的身世,淩峥嵘覺得氣頭上說得過了,真惹踩到她的紅線了。
孟圖南慢條斯理得拿過眼睛戴上,擰開床頭的台燈,拿起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俨然一副送客的模樣。
“趁我還願意好好說話,快走。”
孟圖南知道自己身上始終有刺,隻是平時收斂起來了,但她不高興的時候就很有攻擊性,淩峥嵘未見得做錯什麼,倒也不必鬧得那麼不愉快。
她咬着下唇想了想,再次開口道:“我們都不了解彼此,但看起來都不是能遷就别人的性子,何必勉強非要湊一起呢?”
淩峥嵘看她态度軟下來,語氣也很平靜,火氣立刻沒了,還不住地反思自己太沒有耐心了。她還那麼小,長這麼大也沒有穩定的親緣關系,她可能就是單純地不會愛别人。
更何況,他不覺得和她在一起是勉強,他心裡知道,見她會覺得愉悅,再疲憊都覺得心情很好。不然也不會把這麼多的工作帶過來處理就為了能照顧她,不見她的每一天每一刻隻要空閑下來就忍不住會想她在做什麼,會像自己這樣相思成災嗎?
偶爾,他會覺得自己瘋了,不想她生孩子,不想他們的生活裡多出任何一個人,自己的種也不行,那樣就會分走孟圖南對自己本就少得可憐的注意力。
他不止一次聽淩守豫抱怨過母親,整日圍着孩子轉,連他的衣服破了,他生病了,他出差了都不從從前上心。
以前嘲笑得多兇,現在臉就被打得有多疼。
可他又卑鄙地想,如果有孩子了,孟圖南就飛不走了吧?
孟圖南見他始終站在門邊,室内光線昏暗隻能感覺到他的陰沉,但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心想着這個人自尊心這麼強應該沒被拒絕過吧,但是不要緊,自己可以幫他擴寬一下人生的下限,否則隻有他擁有這麼一帆風順的人生,她是不同意的。
“去吧小淩同志,我們搞科研的斷情絕愛,也許琢磨一個東西要幾十年才能回歸社會,生兒育女發展國家人口的大計就落在你們身上了,繼續努力吧,吾輩以你們為榮。”
聽着她陰陽怪氣的話,淩峥嵘又擰了擰眉心,她是吃準了自己好欺負是嗎?
也許該晾一晾她,叫她也感受一下思念的滋味。這麼想着他涼涼地笑起來,“孟同志就為國家科技發展添磚加瓦,祝你早日拿到共HG勳章,留名青史。”
他打開門的瞬間,孟圖南忽然又出聲喊住他。
“且慢。”
淩峥嵘壓着嘴角,緩慢地轉過身,“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