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廠裡庇護了十五年之久,始終覺得受之有愧。
他與孟圖南的一見如故源于對引擎葉片材料的認知達到了高度一緻,他二人都是堅定認為金屬材料不是渦扇最後的選擇,而是應該走創新路線,考慮複合類的其他材料。
242現任總工沈傑提出過高溫下金屬硬度不足的問題,一直在搞鎢合金與其他金屬材質融合,企圖攻下金屬在1700℃時的易脆性。許工不認同,不論是鎢合金還是其他高溫合金材料 其密度問題都是不能攻克的難關。
兩人意見向左,許工又自請下台蝸居幕後甜願當個車間技術工,于是242材料研發方向長期被沈傑把握,直到孟圖南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
孟圖南從不會被大流裹挾,她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自身體出現狀況後更加偏執,隐隐有了些剛愎自用的趨勢。她不喜在科研上被質疑,她的智商被拔到人類從未有過的高度後,人味不及從前,性子也愈發強勢冷硬。
她是帶着對材料的數據研究和構思來的,金屬材料從一開始就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内。尤其沈傑提出的鎢合金的質量是氮化矽材料的近三倍,一個引擎需要上千片葉片,疊加下來的數字就會非常恐怖。
更不提強度,氮化矽在高溫下強度始終穩定,是鎢合金的一倍多。
就是孟圖南的這份研發數據,與許工提出的陶瓷芯不謀而合,兩人達成共識,由許工親自鍛造。
就是這麼點的惺惺相惜,有點兒忘年交的意思了。所以當孟圖南大半夜2點多把他從職工宿舍的床上挖出來時,他不僅不生氣,還隐隐期待這個漂亮得仙女似的姑娘又給自己帶來什麼驚喜?
242的工廠是徹夜不歇的,随時去,随時可以進車間琢磨東西。畢竟靈感這東西轉瞬即逝,抓不住錯過了就錯過了。
孟圖南說明了來意,許工攏着厚重的深藍色工裝服一臉驚訝。“你怎麼想到要這個?引雷很危險,你又不搞氣象方面的研究,冒這個險幹什麼?”
孟圖南沒法說原因,隻鄭重回道:“我自由我的用意!許老,我需要些材料,你在庫房用材料需要幾級審批?權限有多大?”
畢竟曾當過十五年的總工,他再落魄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孟圖南當即把引雷的原理分析給他聽,以及需要的材料和制備方法。許工聽了沉默很久,他琢磨着提出了幾條改進意見,孟圖南拒絕了兩條,因為她并不需要太複雜和嚴謹,更不需要重複使用,又不是要做實驗記錄需要對比數據,她隻要一次性的東西,能回收不留下痕迹就行,無論好壞。
這樣一來就更容易了。許工沉思了會兒,點頭應下道:“我喊兩個徒弟,做個小的,簡易的火箭發射器,你什麼時候要?”
“你最快什麼時候能拿出來?”
許工皺眉,“你這個點找來,想必是急用。雖然我心裡有數,但我徒弟們可能不行,他們沒見過,如果你能出個圖标清楚數據,倒是可以更快些。”
“嗯,現在開始幹的話,最快也要明天下午了。”
“行,我出圖。”孟圖南應下來。
車間空曠,又冷回聲又大,孫正便将丁蓁亦和馬凝霜送回車裡休息。他在門口點了根煙,沉默地仰頭看着紛紛揚揚的雪花和厚厚的雲層。舒敬的事他已在縣政府門口聽戴軍說了一嘴,他還要去接人就匆匆離開了。
是啊,需要調度和協調很多當地勢力,又涉少,涉黑,他們不能簡單粗暴地将他們四個人解救出來就算完事了,這是個十惡不赦,手段及其歹毒犯,簡直喪心病狂的犯罪團夥,如果不能連根拔出,還會有更多的受害者。
可是,他們卻惡毒狡猾,鑽了政策的漏洞,完美地利用民族,宗教信仰來做掩護,作為軍人反倒束手束腳,沒辦法強硬地進行幹涉。
他用鞋尖碾碎煙頭,一慣端方正義的俊臉上首次外露出狠辣的陰翳感,連克制一下也不肯,硬是将一身的迷彩服穿出了草莽單位匪氣。
孫正擡手按在腰間别着的槍上,低垂下眉眼遮住裡頭的戾氣,他想,距離除夕早上的那頓雜糧粥隻剩下不到五個小時,應該是趕不上了,那就趕除夕夜的團圓飯吧,他們買了很多煙花準備放給小嫂子看,老大說了要在除夕夜求婚的。這麼重要的事,當然一個都不能少!
老大隻比自己大兩歲卻已是師長了,跻身上将指日可待,因為過于優秀他不知被多少雙眼睛盯着,做每一件事都要滴水不漏才行,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因為這些小事犯錯誤耽誤了前程。
孫正想,一個人一把槍也不是救不出來人,希望舒敬争點氣,别耽誤晚上放煙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