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簾,高挺的鼻梁将他顯得女性化的精緻面龐勾勒出侵略氣息,“你收到過關于她的情報嗎?她回國是否還存在别的隐情?”
徐滌清搖頭,“别把搞研究的人想得都這麼壞,我犯錯誤對不起祖國和人民,我有罪,但我這些年基本很少送出去的有用的資料,都是些無關痛癢的。”
“前段時間有幾個搞材料的留學生的事和你有關嗎?”
徐滌清怔了怔,無顔相對那般将額頭抵在交疊的手背上。
“死了一個,被罐車沖撞後卡死在副駕駛座。”淩峥嵘理了理袖扣,冷淡道:“剩下的三個你都知道,差點死在黑窯洞。”
“我……”
淩峥嵘冷漠地打斷他的話,“毛熊國解體了。”
徐滌清猛地擡頭,一臉得不可置信,呐呐半晌,啞聲道:“怎麼會?什麼時候的事?”
淩峥嵘修長的指頭擺弄着一隻煙盒,“年三十的事,現在全世界都的目光都聚焦在胖達國,都在等着看我們何時完蛋。徐老,您覺得呢?”
“我們不會的!”徐滌清用力拍着桌子,一臉堅決地反駁道:“我泱泱大國人才輩出,抗戰都勝利了,□□也熬過來了,鄧公搞改開我們走的是一條符合國情的社會主義道路,絕不會像戈爾巴喬夫那樣罔顧民族内部矛盾,窮兵黩武過分強調重工業的發展而忽視輕工業和農業,要知道什麼時候飯碗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上,百姓們才有歸屬和安全感。我們胖達國永遠不會走毛熊國的老路,我們幾千年的曆史足老祖宗們将所有可能玩了個遍,多讀史學史,以史為鑒,當然會立于不敗之地!”
淩峥嵘發現他的民族認同感很強烈,和那些被策反後心心念念想着潤出去的叛徒們不同。
“你說得對,但ysxt問題同樣尖銳,文化輸出是軟鴉片,現在的形勢是越有文化的知識分子,對外國的資本主義國家更為向往,覺得外國的月亮比國内圓。這些人很多,僞裝地也很深,很難辨别,分布在各行各業危害極大。”淩峥嵘定定看着他,眼含銳利的鋒芒,“把你知道的,懷疑的人都寫下來,我們會仔細分辨絕不冤枉任何人。”
徐滌清攏了攏花白的頭發,輕聲道:“不冤枉任何一個好人?那為什麼不把小孟放了?”
幽暗的眸子裡有晦澀的光閃過,淩峥嵘抿緊嘴角,須臾才道:“因為她的問題還沒查清。”
“還有什麼?我都說了,暴露位置是我就勢而為,連我都是臨時起意利用了小孟,她隻是救人,何過之有?”
“京都的專家會查清她電腦裡是否有問題,她清白與否自有論斷。”
徐滌清情緒平和下來,甚至笑了笑,“京都那邊的專家來了嗎?那就好,小孟可不怕查。”
淩峥嵘蹙眉,一絲異樣劃過心頭。他示意一旁的工作人員将筆和紙遞過去,徐滌清接過攤在桌上,“我知道我是罪人,我贖罪。小孟那孩子雖然年紀小,但經曆可不少,她見識過世界,便有世界觀,淩師長與她其實不配。”
淩峥嵘強壓下不悅,略垂着眼簾,不輕不重地開口。“我說配那就配,事在人為。”
徐滌清寫字的手一頓,這個氣場強大的男人認定的事會不惜一切手段推進,他不管因隻要果,隻怕到頭來悔悟的那天痛徹心扉的是他自己。
“冷處理一下未嘗不好,就像橡膠繩,兩頭都在拉扯,扯到張拉極值會崩斷。你這頭松了,整根繩就會松,誰都不會受傷。”
後頭工作人員還在繼續審,淩峥嵘起身出去了。
徐滌清交代了事情的始末,中間休息了兩個小時,一直到下午四點半多才結束。
說然洋洋灑灑說了很多,但真的涉及到重要情報還真是一條都沒傳遞出去。還因為一直拖拖拉拉被威脅警告過,過得膽戰心驚,現在事情曝光,反倒有種解脫之感。
隻是覺得十分愧對同志們——因為八年心血付之一炬時,他的心就死了,不覺得這個項目真的能成。是以當鐘如期綁架孟圖南時,他打了掩護,這才叫他事成。
然而,孟圖南托付小姑娘送來的血書再次燃起了繼續前行的鬥志。他想要重新來過的,偏事與願違。
說到最後,淚幹了,人也沉默了,就連外頭的雪也停了。
四下都是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小亭子裡不知被誰童心未泯堆了個雪人,松枝壓滿雪彎了腰,數枝臘梅綴紅了牆角。處處生機盎然又井然有序,浮生有閑就是偷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