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思能爬上這麼高的位置不是個莽夫,他正好趁着機會給自己放了兩天的假期。舉國之目光都投射到了極北方的那片土地上,大家都在等着,看着,心裡泛着嘀咕,直至幾日後代表團出發前往繼承國談判。
甯和光亦在隊伍裡。
飛機起飛,自京都往北,遙遙可見北三省的黑土地和茂林,相較于許多人的不安和彷徨,他卻覺得慶幸。這麼個地緣霸主強國的解體是如硬币的兩面,有利有弊的。但總體而言,仍利大于弊。至少不再擔心一個追求世界霸權主義的國家的戰略威脅,形勢劇變後周邊鄰國就不得不考慮和我們建立友好的周邊關系。
甯和光平靜地看着機上打前站的“經貿團”湊在一塊讨論地熱烈,那張不動如山的威嚴面孔上有一抹極淡的笑意。風物長宜放眼量,擁有上下五千年智慧的民族在應對這些風雲巨變時有着格外長遠的計謀和眼光。
承認,建交,設館,這麼一攬子三部曲足以應對與各國的關系。
胖達國迅速且穩妥地解決了這一突發的大事件後,不由得開始深思一個霸權強國緣何解體,于是以發展的眼光看待問題,發展科技強國和築牢經濟基礎成了重中之重。
陶九思三天後回來上班,才到門口就看到了手背纏着厚厚紗布,眉眼陰沉的男人靠在牆邊抽着煙。聽見他的腳步聲後眉眼一擡,淩厲的眼眸中飽含鋒芒般射過來,叫他心裡一沉。
淩峥嵘算是他為數不多覺得龍困淺淵的人之一,幾次合作中都得益于他的勇武和智謀,甚至放長線布局,然後将一小撮敵特勢力一網打盡。正是這些豐功偉績,陶九思才能三十出頭就坐上正處級的位置而無人置喙。但其實他對淩峥嵘是有些杵的,尤其他曾親眼見到這個男人徒手掐斷過一個敵特的脖子。
他是蟄伏的兇獸,裹着好看的皮囊掩蓋嗜血的本性。
陶九思打開門将他讓進去,三天了,辦公室裡還是一股子被煙熏過的味道。他拉開窗戶漏出一條小縫隙,冷風撲進來砰得一聲帶上門。
淩峥嵘也不坐,掐滅了煙頭看着他道:“審得如何?徐老交代了什麼?”
陶九思一臉的無可奈何,“徐滌清指名道姓要見你,五天了,一個字都沒說。”
淩峥嵘微微颔首,冷淡道:“走,一塊見見。”
陶九思不是沒找過淩峥嵘,但一直沒見到人,都說他出去辦事了沒回來,他留了口訓,簡單說了徐滌清被帶到拟戰局審訊,還有個疑似下線的小博士也一塊帶回來了。
他觀察着淩峥嵘的臉色,他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看情報裡,這位可是差一點和那個女間諜結婚呢。他難以想象,和尚樣的大殺神也有被美色迷惑的一天嗎?
雖然陶九思不在了,但他手下的人還是兢兢業業守在這裡好幾天了,眼睛底下是一片惹眼的烏青色,他看向陶九思歎氣,“死活不開口,我要去睡會兒了,李子接班吧。”
陶九思拍拍他的肩膀,“回家睡,過兩天再來,陪陪老婆孩子。”
淩峥嵘已落座,陶九思也不廢話,這裡空間狹小,他甫一坐下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淩旅,你受傷了?傷的不輕啊。”
楊清帆也在,他接口道:“肩胛骨被子彈打穿了,還好被樹枝擋了下,不然那麼近的距離神仙都救不回來。”
“那還審什麼?你不會是從醫院逃出來的吧。”
楊清帆哼了聲算是默認,“小嫂子被你們帶來了,他怎麼躺得住?昨天取得子彈,今天一早就過來了,等會兒回去指不定要被怎麼罵呢,胡院最煩我們了,說是沒組織沒紀律。”
淩峥嵘瞥了眼楊清帆,楊清帆立馬閉嘴了。
徐滌清被帶過來,整個人形銷骨立瘦脫了相,頭發花白,吊着口氣似的。陶九思不由怒道:“你們怎麼回事?不給他吃飯嗎?怎麼把人搞成這樣了?”
徐滌清看到淩峥嵘笑了笑,從容地落座後率先開口道:“淩師長你好,總算等到你了。”
淩師長三個字惹得審訊的幾人側目。
淩峥嵘熟視無睹,“何至于此。”
徐滌清垂下眼眸,不知是哭還是笑,聲音凄苦道:“我的妻兒都死在海雕國了,他們答應把骨灰還給我,落葉歸根。”
他默了默,又道:“圖南并不知道,你們把她扣在這,不僅會影響她的名譽,還耽誤項目進度,最重要的是,别寒了人家孩子的拳拳愛國之心啊。”
“淩師長,她是什麼樣的人,你會不清楚嗎?”
淩峥嵘不敢作答,扪心自問,他真的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