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聿白門外同牛大有告别,不忘強調這叫面筋球,炒菜、煮湯都行。
澱粉上面一層已經透出些幹爽,莊聿白送走了人,關上柴門,用竹筷将粉塊盡量搗碎,方便更快晾曬。
“嘩啦,嘩啦——”柴門又響。
莊聿白以為是牛大有忘記什麼事情,走近卻發現門外站着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懷裡抱幾根胖滾滾油綠綠的大絲瓜。
“你找誰?”莊聿白開了門。
小男孩看着眼前陌生的莊聿白,眼神中透着慌張和驚詫,怯生生問:“知彰哥在家麼?”
“他不在,你有事找他?”
“今日學中先生講的一句詩文,我不甚明白,想請教下知彰哥。”
小男孩有些不死心,探頭往院門看了眼,并沒看到自己要找的人,便把手中絲瓜一股腦塞給莊聿白,“園中新摘的,母親讓我送些與知彰哥嘗嘗。我叫懷仁,勞煩這位哥哥轉交給知彰哥。”
說完小童行了個書生禮轉身就要跑。“懷仁”,莊聿白提名喊住,塞了一荷葉包面筋球給他。
*
莊聿白看着院子漸漸被影子占滿,晚飯時間到了。
一個人的生活,更值得認真過。
新摘的絲瓜蒂上還挂着藤汁,翠綠醒目,帶出初夏的清爽。莊聿白打算做一盤面筋炒絲瓜。
清水浸瓜,涼刃削皮,留下嫩綠瓜體,滾刀切塊。油熱放入少許調料,花椒、八角的香味瞬間激出。
莊聿白不由深吸一口,帶着陶醉。
植物油煸炒出的鍋氣,是屬于每一個華夏胃的味覺歸宿。總能讓人在他鄉四顧茫然時,一下找到歸屬,找到家的感覺。
現代社會的莊聿白并不挑食,相反他很願意嘗試新鮮事物,不同國家地域的美食他興趣都很高。但這也僅止步“嘗鮮”階段。
若讓他一直吃,他會慌。或許原始遺傳基因會告訴他,這裡沒有熟悉的食物,等于這裡不适合生存。所以在海外超過一周,他都會随身攜帶一些熟悉的調味料。
“滋啦——”
鍋中倒入絲瓜,熱鍋快炒,香味漫溢。淋上幾滴醋,絲瓜會更加嫩綠瑩潤。面筋入鍋,變軟後加少許水,讓每顆都鼓鼓的吸飽湯汁。
絲瓜青綠爽潤,面筋澄黃肥厚,一方柴院,加上孟知彰留下來的幾個餅子。
熟悉的食物,熟悉的味道,讓身處陌生時空的莊聿白,安全感滿滿。
他眯起眼看了看斜輝,好像他就是為此時此刻而來的。
*
牛大有将荷葉包在母親面前打開時,牛大嬸正在竈上準備烙餅。
“這是什麼?”牛大嬸就兒子手裡看了一眼,手上揉面的動作并沒有停。
“面筋球。”牛大有往母親跟前遞近了些,“說是可以炒菜吃。”
一個個油汪汪金燦燦的圓球堆在幹荷葉上,看着确實喜人。但這樣精巧東西,一看便知道費錢。
可牛大嬸儉省慣了的,家中本不富裕,一個銅闆恨不能掰成兩半來花。幸好有柴炭這個進項添補着,若隻指望那幾畝田地,這一家老小一年到頭能混個溫飽就謝天謝地了。
上個月她生辰,兒子花20文偷偷從鎮子上給她買回來一塊時興布料,說讓她做件新衫子穿。她明白這是兒子長大了懂得心疼父母,心裡自然是開心的,但又怕兒子養成大手大腳花錢的壞毛病,不會過日子。
自己這麼大年紀了,土埋半截的人,這新衫子多穿一件少穿一件,又有什麼要緊。
高興歸高興,她還是當面數落了兒子一頓。當然私下她将布料來來回回看了很多遍,越看越喜歡,不過隻是看個高興,最後小心疊好收在了櫃子裡。
什麼面金球、面銀球,眼下這不年不節的,買這些新巧東西做什麼。
“又亂花錢!”牛大嬸取出一個淡棕色雜糧面坯,用擀面杖擀成半寸厚圓餅,“不是說了麼,給知彰做喜被的棉花還差個200文,趕緊儉省些我好快做出來,指不定哪天就要用了。”
提起孟知彰的親事,牛大嬸就來氣。
“也不知彰夫郎那頭日子定了沒有。知彰娘走之前聘禮就送過去了,知彰出了孝期又給他們添補了些,那頭咋還不松口?都是莊戶人誰家能有多少聘禮?這可是知彰娘和莊家哥兒的娘,十幾年前就定下的娃娃親。倆個孩子的親娘都不在了,雖說那頭現在是後娘管家……可她一個後娘,她有什麼資格在前面攔這一棒子!”
牛大嬸一根擀面杖擀得飛起,等發現時面餅已經薄得像煎餅。
“還有,他家那個表弟什麼來頭,怎麼幾日不見就多出個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