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頌是去年十月份回來的,回來之後就去九洲國際工作了,還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座城市,正好今天她不急着回家,就當坐公交欣賞一下沿路的風景。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她要乘坐的那班公交才緩緩駛入車站。今天是周日,街上的行人比平時多了兩三倍,坐公交車的人也多,排在她面前的人拼命往車上擠,檀頌看了眼車廂内部,裡面站滿了人,已經沒有多餘的位置了,檀頌向旁邊退了一步,給後面的人讓路。
她打算等下一班。
好在下一班沒等多久,車上人也不多,她上了車,走到車尾,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子開動,檀頌側頭看向窗外。
她對這座城市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不記得哪條街她去過,也不記得哪棟樓她見到過,在外面的這些年,她很刻意地不去想那些跟這座城市有關的記憶,久而久之,她好像真的遺忘了這座曾帶給她無盡歡愉與痛苦的城市。
車子在高樓大廈間穿梭,沒多久居然從萬洲集團的總部大樓下經過。
高聳氣派的現代化寫字樓矗立在津州的經濟中心,能在這裡工作的人無一不是行業内的佼佼者,檀頌覺得自己跟他們隔着一條跨不過去的鴻溝。
……
經過整座城市最繁華的那條街時,毫無意外地堵車了,公交車一點一點向前挪動,檀頌盯着窗外某個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心裡忽然湧起一股酸澀的情緒。
故地重遊,那些曾被她刻意壓下的記憶如浪潮般紛至杳來。
那年明舒帶她搬來津州,兩個人的生活過得很艱難,這個城市寸土寸金,房租價格貴得離譜,而且明舒還要負擔她的學費和兩個人的生活費,所以每天下班以後,明舒還會自己做一些手工甜品拿到街頭去賣。
她們住的地方客流量稀疏,明舒便拖着東西,步行幾公裡來到這條商業街賣。檀頌擔心她晚上遇到危險,不上晚自習的時候就陪她一起擺攤。
冬天天氣冷,她們就去街口那家馄饨店,那家店的馄饨皮薄餡大,味道很好,但就是有點兒貴,所以她們隻買一碗,兩個人分着吃。
記憶中那家馄饨店已經沒了,那間店面現在經營的是西餐館,檀頌看了許久,車外人影憧憧,她收回視線,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
……
後來再換乘,又繞了一圈,平時坐地鐵隻要四十幾分鐘的路程,今天坐公交生生坐了兩個多小時,天都擦黑了。
到了小區門口,檀頌先去快遞站取快遞。
萬昭年寄來的禮物周二就到了,但她一直沒有時間過來取,昨天快遞站的老闆還給她打電話,說東西再不來取走就要原路退回去了。
禮物用一個方方正正的快遞盒子裝着,檀頌回到家,換好拖鞋,然後拿着快遞盒到客廳。她用剪刀剪開外面包裹的塑料袋,然後拆開包裝盒,看到裡面的東西,檀頌無語地抿了抿唇。
裡面是一包未拆封的彩票,表面還用紅色的絲帶系了個大大的蝴蝶結,中間夾了張字條。
【阿檀,祝你生日快樂啊!送你一包小票票,祝你早日發家緻富!】
“……”
檀頌被氣笑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過了一會兒,她把塑料膜拆開,又花了一個小時把那些彩票刮開,結果不算太虧,她中了八千塊錢。
把中獎的票面拍照發給萬昭年,對方沒有回。
檀頌趁這個時候去廚房煮了一碗面,回來的路上,她在街邊的蛋糕店買了一個四寸的小蛋糕,這會兒,她把蛋糕和面一起擺在餐桌上,将屋裡的燈關了,點燃蠟燭。
燭火映在她的臉上,檀頌閉着眼,小聲地唱起生日歌:“祝我生日快樂,祝我生日快樂!”
她安靜地在心裡許願。
許完願,她睜開眼,用力吸了一口氣,然後吹滅蠟燭。
屋内登時暗了下來。
借着從外面透進來的幾縷光亮,檀頌沉默着,開始小口小口地吃面。
往年她的生日都是這麼過的,萬昭年總嫌棄她過得窮酸,舍不得給自己花錢,偶爾萬昭年有空能陪她過生日的話,就會帶她出去shopping,然後再大吃一頓。
不知怎麼的,今晚這面吃着又苦又澀,難以下咽。檀頌吃了幾口就吃不下了,放到一邊,準備給自己切塊蛋糕。
就在這時,窗外一道亮光劃破漆黑的夜幕,沖向天際,然後“嘭”的一聲,在夜幕下綻放。随着第一束金色火花的湮滅,後面緊跟着數不清的亮光齊齊飛向天空,并在同一時間炸開。
煙花五顔六色,形狀各異,像急速墜落的星河,照亮夜色。
檀頌走到窗邊,她的位置剛好能看清煙花的全貌。
看方向和距離,放煙花的位置應該是在萬洲廣場附近。
一簇簇璀璨的花火在空中熱烈燃燒,其中還有帶“Happy birthday”字母的火光,檀頌看得清楚。
不知道這又是哪位大小姐的生日宴,搞這麼大排場,讓她也跟着蹭了一波祝福。
與此同時,萬洲廣場的露天停車場,靳司珩靠在車身上,雙手插兜,嘴裡叼着煙,仰頭看向天空。
煙霧模糊了他的眉眼。
司機從車内探出頭,提醒他:“靳總,快來不及了,我們得馬上去機場了。”
片刻後,司機才聽見車外的男人低低地“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