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頌扭頭,距離她三四米遠的地方站着個中年女人,一手舉着把五顔六色的雨傘,一手提着一袋青菜,正疑惑地看着她。愣了幾秒,檀頌很快認出來她是這棟房子的房東,十年過去,她好像沒什麼變化,但顯然她已經不記得檀頌了。
“我不找人。”檀頌說着,指了指往樓上指了指,解釋道:“我隻是覺得那上面的百合花養得很漂亮,所以多看了兩眼。”
二樓某個房間的窗台上擺着一盆盛放的百合花和一盆綠色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植物,不知道出于什麼目的,這屋子的租客将它們放在了外面的窗台。
女人擡頭往上看了眼,笑着問:“姑娘,你也喜歡養花兒?”
檀頌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是我姐姐,她很喜歡養百合花。”
明舒最大的愛好就是養花兒,尤其最愛百合,那時候她為了賺錢,白天在餐廳打工,晚上去夜市擺攤,把時間利用到極緻,可即便再累,她每天也會抽出半個小時的時間去看一看她養的花兒。
“哦,是嗎?”女人像是陷入沉思,“我家很多年前有個女租客,也特别喜歡養百合花。”
檀頌笑了笑,又擡頭往窗簾閉合的那個窗戶上看了眼。
以前明舒為了安置那些花,特意在客廳的窗台邊辟出一塊地方置放花架,上面擺滿各種顔色的百合。
她把那些花養得很好,周圍的鄰居還跟她請教過養花的方法。
跟中年女人告别之後,檀頌又在村子裡轉了一圈,然後進了路邊一家面館。面館也是以前就在的,招牌沒變,老闆沒變,隻是店裡的擺設變了,幾乎看不出一點兒原來的樣子。
“老闆,一碗牛肉面,不加蔥。”
“好嘞。”
檀頌找了個單人桌坐下,在店裡吃飯的人大多都是在附近工地上班的工人,說着晦澀難懂的家鄉話,情緒激動的時候還會“咣咣”拍桌子。
這家面館量大實惠,她以前和明舒也經常來。
過了一會兒,老闆把她的牛肉面端了上來。跟她臉差不多大的碗,最上面鋪了一層牛肉,湯裡飄着些香菜碎。
聞着很香。
檀頌拆開一次性筷子,挑起幾根面,吹了吹然後放進嘴裡,慢條斯理地咀嚼。
嗯,味道好像變了。
又或許,是她早就忘了原來的味道了。
……
下午,檀頌又去附近的商業街轉了轉,一個人去看了場電影,又一個人在書店待了很久,直到肚子發出抗議。她看了眼時間,才發覺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商業街後面有條夜市,晚上特别熱鬧,檀頌從頭走到尾,在路口看見一家大排檔,燒烤的香味鑽進鼻子裡,肚子很沒出息地發出一陣“咕咕”的聲音。
檀頌走過去,挑了個遠離人群的位置,來吃飯的客人太多,服務員忙不過來,就給了她一份菜單讓她先看着。
那本菜單很厚,菜品種類從炒菜到火鍋再到海鮮燒烤,應有盡有。
檀頌一頁頁翻着,眼前忽然落下一大片陰影。
她以為是服務員,頭也沒擡,直接說:“我還沒選好,你等下再來吧。”
話落,她聽見頭頂響起一聲輕笑。嗓音低沉,明顯是個男人的聲音。
檀頌擡起頭,不經意撞進一雙漆黑的眼眸裡。
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靳司珩,愣住了。男人背着光,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但他眼睛裡似乎有光亮。
檀頌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酒味。
沒等她開口,靳司珩便自作主張坐到了她對面,拖長腔調“啊”了一聲,故作姿态地說:“好巧啊,我也沒吃晚飯呢,不介意拼個桌吧。”
燈影切換,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清晰地出現在檀頌眼前,不知道他的病好沒好,總之他的臉色還有些難看。
“…不介意,”檀頌也回過神來,“您怎麼,會在這裡?”
在她看來,像靳司珩這種社會地位的人,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這種,煙火氣十足的大排檔裡的。
“路過,看見有熟人在這兒,就來了。”靳司珩吊兒郎當地說,很熟練地給自己燙杯子,然後又拿餐巾紙把桌子擦了一遍。
他身上穿着高級定制的黑襯衫,坐在廉價的塑料椅子上,背後不遠處甚至還有幾個垃圾桶,但他看起來似乎并不在意。
停在路邊的車雜亂不堪,有輛商務車在其中艱難地調轉車頭,悄悄朝遠處開去。
檀頌點了點頭,低頭看手裡的菜單,沉默了幾秒,她把菜單遞給靳司珩,“那您來點菜吧。”
靳司珩挑了下眉。
檀頌補充:“我吃什麼都可以的。”
靳司珩沒再客氣,接過菜單,随便翻了翻,點了幾樣燒烤和一些海鮮,檀頌又點了兩道特色菜。
服務員拿着菜單離開,氣氛陡然沉寂下來,一直以來檀頌都不知道該怎麼和靳司珩相處,所以每次她都等着靳司珩先說話。
這次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