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鮮醬油固然妙,但光明正大吃同事還是不大好。
“好吃。”埃索斯夫人說。
好吃也不行。
傳出去,以後招聘都招不到墨魚。
氣泡正在上浮。時間正在發生。
透過半片水草的縫隙——
三個影子閃過去。其中最後一個影子回頭,熟練的卷起尾巴,用小刀割下一小片水草,塞進臨時裝樣品用的微型試管中。
吳遊覺得自己可以寫一本書,名字就叫《魚尾巴的妙用:從入門到精通》。
她扭了扭金紅色的尾巴尖,透明的水波随着她的動作蕩漾開來。
就像太陽升起片刻空氣扭曲的光暈。
大量的水草很好地把這個角落隐藏在密不透風的黑暗裡。
水草深處,白鲸被隐蔽地綁着,他們三個分三個方向守在周圍。
“一會兒進去,守衛問我們是什麼品種,怎麼說?”桑逢想了想,問。
“太陽鲸魚。”霍橙沒有露在外面的耳朵,沒有辦法戴監聽耳機,還是有點不習慣,“就叫這個了?”
吳遊盤在最上邊。
“不要。”她懶懶說,“換一個。”
“那換成……”
吳遊擡頭。
她向遠看——
蘭蒂亞蘭的繁華遠超出人類想象,它像一汪懸浮在無盡夜空裡的藍海。
數枚燈火從幽遠的深藍底部浮起,不遠處有一道震撼的石壁,石壁縱深極深,切割開天空和海水的邊緣。
形形色色的魚群馱着柔軟的燈火進出起伏,逍遊成了一條路,直通向最裡側的黑色岩壁。岩壁上站着奇形怪狀的深海生物,通體漆黑,龐大的難以想象。
粗略看去,也像船——笨重、龐大、帶着岩石透骨的寒冷,外形竟有幾分人類遊輪的樣子。
吳遊突然關掉虹膜鏡的夜視功能。靜靜注視着這一片廣袤又斑斓的、遊動着的黑暗。
像燈一樣。
深海魚的眼睛大概更加适應黑暗。它們搖曳着彙聚向上,去參加那一場象征伊始的狂歡。
在這個深度,海面也隻是一扇小窗。稀疏的光線吞沒下來,照亮了古老船身一小片漂浮的灰塵。
那座傳說中的“新年門”——
到了。
“哼哼……這是……”
白鲸掙紮着哼哼着,他醒了。
吳遊微一偏頭。
咚!
桑逢心領神會,一尾巴把他拍暈。
他們還沒有成功摸索到進入新年門的辦法。
“睡吧。”桑逢磨了磨尾巴尖,“醒早了。”
“很難想象。”
霍橙眺望着那一片黑暗,大片的魚群像星河盤旋而上,浸透了冷水的光。
他也關了夜視鏡:
“原來時間還是無處不在,無論在陸地還是海洋。”
“看到黑色船身上那些發光的魚形字符串了嗎?”
吳遊抱臂——emm……鲸魚沒有手臂——吳遊交疊自己的魚翅(劃掉,胸鳍),說:
“那是這裡的‘鐘’。20個字符,也是20個時刻。可以理解為,這裡的一天是這一枚鐘轉滿一圈或一圈的整數倍。”
“嗯,有日月,就有早晚。”霍橙點頭,“這裡的生物也有節律性。晝出夜伏,朝生暮死。”
“我原本隻對人類世界的時間有定義。”
吳遊有片刻出神,道:
“人站在土地上,時間的風撲向我們,又掠過影子後狹小的黑暗離開,呼嘯着消失在茫茫獵風裡。于是一棵青草貼着你的腳邊生長起來,指示着一個人出現的足迹。人走完這一程,身後便有望不盡的草原。我以為這是時間。”
我以為這是時間。
因為那一刻——
人終于可以安靜下來,左手搭上右手手腕,聽到除了脈搏以外,還有什麼在汩汩流淌。
因為那一刻——
人回歸去青山和平原裡,時間是土地上的草,人每每踩過,都會生長。
于是,人為時間賦生。
“我們沿着時間流淌的方向一直一直走,終于勘破兩世界交互的薄弱‘盡頭’,來到了這個所謂的‘時間背面’。”
吳遊說,“可你卻發現,你并沒有穿越時空,你隻是轉了一個完滿的彎,就像履帶包裹的齒輪,來到了另一側。柳暗花明——這裡果然也埋藏着一個世界。生命的指針倒懸着,同樣向着該有的方向流淌。”
“時間以燃燒的方式清空所有異常的事物,而這裡的生物渾然不知,他們認為這樣的時間走向就是對的。我才知道不是時間有方向,而是生命在以任何速度形成閉環。”
就像莫比烏斯環。
時間周而複始奔向同一個方向。
生命的流向是時間的不同切角。
“你的一切,都在一個時刻誕生,一個時刻消亡。這期間的一切都燦爛。你的痛苦、喜悅、期待、執着都燦爛。因為這都是根植在這個時空下,你的一切,你正在生長的生命。”
“在我們出發之前,我一直有一個疑問。這片海存在于人類世界的背面,是不合理的時間信号,我充分明白。”
桑逢看着【新年門】的布防,問:
“但是檢測儀器說‘不合理’的這些東西,一定全部來自‘剛好颠倒’的時間背面嗎?為什麼完全排除了其他不是‘完全背向’或‘完全正向’的維度?”
“我也想說這個。”
霍橙擡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