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李壑又如何?
那不過是一時的快意,殺了這些人,她的父母也不會起死回生。
她笑出淚來,“我真希望這次你戰死沙場,倘若佛寺喪鐘響徹平城,我必歡欣雀躍,鼓瑟而歌,奉謝上蒼主持公道!”
他沉默地看着她,緩緩在床邊坐下來,半晌才說,“你今天說什麼話朕都不會生氣,阿蘅,要緊的是你好起來。”
可是,她已經不願意同他多說一句話,包括詛咒的話。
拓跋弘伸手想替她理一理淩亂的發絲,卻在觸及她發梢時又猛地收回,仿佛被灼傷一般。他的眼圈泛紅,“往年摔碎了玉簪,那時你說玉碎難全,情意若真,不必信物……朕絕不要應了這碎玉之言。”
封蘅緊閉着雙眼,淚水卻還是從眼角滑落,她的身子微微顫抖着,極力克制着内心翻湧的情緒。
玉石俱焚,斷情絕愛,這大概就是命吧。
這就是她與他的因緣與命運。
發生這一切,難道不就是因為她幼年時鬼迷心竅一心想成為太子妃?
不進宮的話,就不會有眼下的無解了。
拓跋弘在昭甯宮枯坐了一個晝夜,封蘅沒有任何話與他說,第二日一早,他知道她已經醒了。
其實,她一整夜反反複複驚醒。
他探頭看着她微微顫動的睫毛,不敢貿然開口打破這壓抑的寂靜。便緩緩起身走到窗邊,望着遠處泛白的天際。
又是一天。
“阿蘅。”他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行軍日久,戰事也非一朝一夕,年下也未必會回來,心裡頭實在放心不下你。”
封蘅依舊緊閉雙眼,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被角。
“昔日徽音樓嬿婉良時,乃一生之喜甚,幸甚!愧對阿蘅之事,自知大錯特錯,悔改無方……可對你的心意,等閑不變……”他稍稍平複了情緒,“等戰事結束,朕凱旋歸來,千刀萬剮,憑你随意處置!”
他知道她在聽。
“如果有一天朕死了,你會後悔的。”
拓跋弘走到床邊,蹲下身子,凝視着她蒼白的臉。
“朕隻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等朕回來。”
“你走吧。”封蘅終于開口,聲音微弱的聲音中透着決絕與疲憊。
拓跋弘心中一痛,松開她的手,轉身向門外走去。
他走到門口時,又停下腳步,回頭深深地望着她,“能不能,送朕出征,朕……等着你……若是身子不适,待養得好了,給朕寄封書信,也是好的。”
出征的将士們在皇城前集結完畢,整齊步列,等待着帝王檢閱。拓跋弘走到隊伍前方,翻身上馬,身姿挺拔,目光堅定地掃視着眼前的将士們。
回望城門,沒有昭儀的身影。
連她宮裡的人都沒有。
“陛下!”頭将高聲喊道,“時辰已到,該出發了!”
拓跋弘勒轉馬頭,握緊缰繩,遮掩住空落,高舉手中的佩劍,大聲下令:“出發!”
大軍浩浩蕩蕩地向着戰場進發,雪水在馬蹄下零碎成泥。
他決計從此再不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