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下山,少年身後一片橘色海洋,火燒雲像是巨大的綢緞灑向天邊。
暖光被隔絕在他的鏡片外,圓框鏡框使得蘇澄光看起來像平平無奇的宅男。
如百狗撓心,李陽明胸間升起一股躁動。
小時候扯女生辮子,長大也管不住的爪子開始蠢蠢欲動。
見蘇澄光靠近車門,他露出一絲得逞的笑容。
放在身前的雙手一推,将蘇澄光推進車裡,在對方錯愕時,繼續蹬鼻子上臉,欺身壓上去。
柔軟的車墊狠狠一沉,手肘陷入深窩。
把人牢牢困在身下,摘在他深惡痛絕的眼鏡,笑容像是進了雞籠的狐狸。
“你就不能換副眼鏡嗎?土死了。”
沒了遮擋物,額前碎發在這個姿勢下乖乖散開,露出一雙驚吓清透的桃花眼。
沒等他看清,蘇澄光跟姑娘一樣捂着臉尖叫,“别看我!”
見鬼!
他的眼睛跟别人有點不一樣。
秘密暴露的危機瘋狂攻擊着他,讓蘇澄光扭曲抓狂,恨不得變成惡鬼遁走。
如上岸的魚掙紮得厲害,蘇澄光推搡之間,狠狠踢了李陽明一腳。
這個姿勢不好出力,李陽明穩然沒動,還壓住了他的腿。
可惡可惡可惡。
瞳孔在指縫下遽然縮小,像是皮膚溢出一點針尖小的血珠子,原本淺灰的瞳仁變為淺紅色,如宣紙上暈染開的桃花。
想到額頭上的傷口,曾經痛失的珍貴血液,
殺意一瞬而動。
前排裝木頭人的司機感覺背後發涼。
嘶,空調炸了?
被蘇澄光一嗓子嚎傻,李陽明愣了好半晌。
忽然腳底一寒,雞皮疙瘩爬滿手背。
忍着頭皮發麻,他松開掰着蘇澄光手的爪子,讪讪道,“我不看你就是,你别激動。”
蘇澄光捂着眼睛,悶悶道,“你把眼鏡還我。”
腦子漲漲的,剛才血氣上湧,差點讓他想咬斷李陽明喉嚨。
“啊,對,眼鏡…”,李陽明擡起左腿跨過座位,從蘇澄光身上下來,在腳邊看到了眼鏡。
他把眼鏡架在蘇澄光耳邊,“在這裡,你摸摸。”
等蘇澄光戴上眼鏡,他斟酌要不要開口。
蘇澄光整理完淩亂的衣領,揉了揉太陽穴,擡起的手臂紅了一大片,有點觸目驚心。
狹小車裡空氣靜得宛如太平間。
車前鏡裡,自家司機第三次瞄向他時,對方眼裡吃瓜的意味不要太明顯。
李明陽神情跟目睹自家女朋友出軌一樣複雜。
李陽明艱難找話題,“你沒事吧,是不是剛才撞到哪兒了?”
蘇澄光不理他。
蘇澄光隻留個冷漠的側臉給他。
好半晌,時間長到李陽明懷疑自己剛剛有沒有說過話。
真生氣了呢。
想起危銀河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急慌之間,豆大的冷汗從額角滑下。
他這次真沒欺負蘇澄光!
要是被危銀河知道這事肯定要遭,他表情慛慛。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本是開玩笑似的舉動,怎麼會鬧成這樣僵硬的局面。
像是才找回自己聲音,蘇澄光開了金口,“沒事。”
音色有些嘶啞艱澀,活像被人掐過喉嚨。
李陽明:……
瑪德,更像被他欺負狠了。
“你想喝點水嗎?幹紅要不要,酒也有。”
“不喝。”
“你生氣了?”
“沒有。”
“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傷?”
說是傷誇張了,再久一點,紅印子都消了。
“疼。”
李陽明一怔。
靠在窗前的蘇澄光緩緩回頭,透過鏡片傳達認真的眼神,“我很疼,李陽明。”
自己做的孽,哭着也要還完。
李陽明抓了抓頭發,伸手從一排按鍵中點點。
操作盤凹陷,露出裡面的黃色小醫療箱。
他李陽明什麼時候伺候過人。
拿出傷藥和棉簽時,一節手臂橫在他眼前。
他順着看過去,對方理所當然表情像是在說,你讓我一個傷員上藥,合理嗎?
李陽明深吸一口氣,自己這是惹了什麼祖宗。
上完藥,李陽明以為這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