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茶坊恢複了力氣,李須韫不想頂着頭上的絹帛招搖過市,便讓李文雇輛馬車回府。躲過王氏的女使回屋,她和李文讀信的神情逐漸嚴肅。
信中寫滿劉大郎與劉家主大大小小的行蹤。本不關事,問題出在這信記載時間為十二年前魚躍案期間。
經過李須韫和李文串聯下,發現劉大郎離開劉宅帶着一商隊從望都到商洛便了無消息,再出現是在商洛一家客棧,渾身濕透沾滿泥漬——這天也是李、安宅馬車墜崖的日子。
其後幾天,便是官家發現内藏庫寶物不翼而飛,派皇城司查案抓人定下魚躍案的起始。
“若那内侍沒撒謊,”李文捏緊信封眼底染上紅,“劉大郎所帶商隊運送的貨物就是内藏庫的寶物,到商洛不見估計是去換行頭掩蓋真實身份,而我們無意撞破他們轉運行蹤才被滅口的。”
與李文恨意四洩不同,李須韫隻是臉色微僵。她聽着李文推測,拿起一塊花糕往嘴裡送。“等我傷好,去信中所說的福寶當鋪看看。”
魚躍案前生意興隆,案後卻一夜消失,不注意都不行。
待李文罵完,她推過裝花糕的碟子給他補補力氣。要說這沈郎君也是奇,道謝的禮物實在太合心意,難免讓人心生疑慮。
頭上傷好已是七日之後,兩人來到荒草叢生的福寶當鋪外,撥開過腰的雜草進去。入門一片狼藉,桌椅東倒西歪躺着,地上散布幾顆算珠和碎盞,想來是廢棄後有人進來翻找過。
兩人裡裡外外搜了邊也沒找到有用的線索,李文蹲在地上撿起一顆算珠玩着,“十幾年過去,不知來了幾波人翻找,有用的早被拿走了。”
李須韫站在門邊仰頭望着橫梁,借力上去泛起一陣塵土。以袖掩鼻,她伸手掃開幾處厚厚的灰塵露出被腐蝕的木梁。
仔細看木梁中空,梁中藏着一個小匣子。翻開蓋子裡邊安靜躺着一塊遊魚狀玉石,魚尾用一種淩亂的結系着穗。
盯着那結李須韫腦海閃過模糊畫面,拿着匣子跳下來把魚玉遞給李文看。後者隻一眼忙把玉石塞回匣裡藏好,緊張地朝屋外張望。
還是不安心用衣服包着匣子,“這不是那丢失的魚躍玉石嗎?”
當年官家為找它在宮中不知處決了多少人,最後都不了了之,現下為何出現在廢棄的當鋪裡?
“郎君,懷璧其罪。”李文鄭重道,這玉石拿在手上跟脖子懸劍有何區别。
見他什麼也沒做就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李須韫無奈拿過匣子打開,“我知曉帶走隻會打草驚蛇,你先記下那結的系法。”
“咦?這醜兮兮的結跟沈郎君身上的一模一樣。”剛才心中驚恐沒細看,如今湊前翻了翻才發覺。
還想說什麼嘴巴被李須韫捂着,他不解擡頭見她望向屋外那片雜草,步子警惕走上前查看。撥開雜草,一張慘白無血色的臉映入眼簾,那人捂着不斷滲血的腹部生死不知。
“這不是那個救内侍的郎君?”李文在李須韫示意下扶起張畢見,才站穩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朝此地來,“郎君遠處有群人正趕來。”
耳力沒李文好的李須韫黑着臉對前方的草伸手,話裡壓抑着怒火,“芳藹,過來。”
不明白李須韫為何沖着雜草喊小娘子,李文聽着越發近的腳步聲催促她快走。下一秒在他目瞪口呆中,發髻淩亂小臉蹭到黃土的李芳藹從草裡起身,被李須韫一把拉過懷中。
她抓着李須韫的袖子心虛不敢看她,低聲道:“阿兄,我的瑪瑙石榴花钗在被人追的時候弄丢了。那些人好像是私兵。”
李須韫氣得頭昏腦漲跟李文帶着人火速跑,路上發現停靠的李家馬車直接把李芳藹塞進去,瞥了眼馬旁扣手的李茶也一道丢入車廂。
她見李文把張畢見扶上去後囑咐,“入了城找家醫館付錢把人放在那,莫要被人瞧見車内還有娘子在。”
“郎君不走?”李文目露擔憂。
李須韫搖頭,“那石榴花钗是官家賜給芳藹,僅此一件。要是有心人查便知曉此物主人是誰。”
說完話接過李文遞來的軟劍就往來時路走。玉石與私兵一齊出現不是好兆頭,钗子若是被人撿去作了文章,那李家便完了。
按照李芳藹說的路她在一處别苑牆下找到石榴花钗,小心翼翼放好提步要走,迎面來了一支持刀的巡邏隊,無處可躲的李須韫隻能翻牆入别苑避開外圍的人。
要不說她黴運當頭,從牆上翻下就被幾個拿長矛的私兵盯上。
“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别苑!”說着幾人就要擒下李須韫。
迅速避開刺來的長矛,李須韫越往裡跑就越心驚。路上随處可見訓練的私兵,輾轉幾處屋内藏身發現各種武器俱全擺放,硝石、硫磺和木炭等物也數不勝數。
她不得不猜想别苑主人的身份,以及造反的可能。當然,還有自己能否在衆多持兵器的私兵下順利逃生。
已經換了幾次藏身的屋子,那群私兵鼻子跟狗一樣靈總不出一會兒就逮到她待的地方。李須韫握緊軟劍躲在蓋貨物的麻布下,聽着屋門被打開淩亂的腳步聲與心跳聲混雜一起。
眼見那些人搜完要走,突然一人來到堆放貨箱的地方,掀開上邊鋪蓋的麻布說:“這地搜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