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飛過一群雀兒,街上的小販忙着收拾東西回去,一輛尋常的馬車駛過街道,偶爾得閑的人便看幾眼後繼續做自己的事。
一道光乍現照亮灰沉的車内,也照清那封夾着一棵萱草的信。
“怕是要下場大雨。”舉着火折子的李文放下車簾。
來信的是初八,信中交代了他是如何把南街無名屍體一案了解的,并詢問李須韫何時歸來,陳舟晚天天在宅裡念叨他。
李須韫讀完信就着他手中的火燒了,“先吃完熱乎的暖暖肚。”說完瞥了眼李文再次響起的肚子,“等雨後再說其他。”
尋了家店住下,兩人下樓點了不少吃的。等候之際店家端來兩盤涼菜,說是贈與客人嘗嘗鮮的。
夾起一條筍尖入口,李文猛地捂嘴咳嗽,連忙拿起茶碗灌下幾杯清涼的茶水。
“咳咳,這小玩意怎就如此嗆人。不過嘴裡辛辣麻泛着微微苦,倒是一番新奇的滋味。”
說的李須韫好奇地夾起一條,有李文的前車之鑒她隻咬了一小口——酸甜而後泛着辛辣,很是開胃。
她點點頭把餘下的塞入嘴裡,在大伯經過時說了句,“麻煩再帶一碟筍尖來。”
喝了不少水緩過來的李文這次小心翼翼地品着,發現這筍尖是越吃越好吃,就是辣了些。
李須韫問,“查好地方了?”
“在這條街隔壁就是洛北镖局。”瞧見大伯端菜過來,李文沒說下去等人走了才道:“隻是那總镖頭沒打聽到具體去哪,其妻女住在此街南頭。”
桌上放着碗酥酪,李文端到她手邊,“小娘子可嘗嘗,大夥都說這洛北的酥酪比其他地兒多了份鮮。”
戴着芍藥簪花寶葫蘆簪子的李須韫用帕子擦擦嘴,瞥了眼帕子上沾的口脂,端起碗要喝,想起如今是女子打扮便捏起勺子嘗了口。
來自外地的兄妹兩來洛北尋恩人,比兩兄弟的身份要好辦事些。
“鮮,”過了頭就有些不對味。
李文沒那麼講究,端起另一碗“咚咚”一口氣飲完,酥酪太冰還凍着他不停捶腦子。
陰暗的天開始落下一滴雨,緊接着越來越多、越來越急,兩人坐在店裡望着街上四處避雨的行人,感歎還好沒先去镖局。
突地電閃雷鳴把不少人吓得一哆嗦,李須韫吃着羊肉對疲憊的李文提議,“這雨來得兇,怕是沒那麼快停。反正我們來的早,吃完回去休整一番再行動。如何?”
“都依小娘子的。”李文忍住一個哈欠回道。
兩人慢悠悠地吃完回房,李須韫褪下外衣躺在床上。耳邊是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和樓下食客的談話聲,她不嫌吵鬧反而一下就入眠了。
雨砸在地上濺起一圈黃褐色的水漬,馬蹄慌亂無措的尖叫、和着土腥的血氣侵襲而來。李須韫抱着自己艱難睜眼,一片血光撲來她呆愣地杵在原地。
眼前那人死死的盯着自己,沾滿泥的雙手用力把她外後推,把不知所措的李須韫推倒在地。
色彩豔麗的羅裙被泥污争先恐後地爬上,頭上的玉簪落在地上碎成渣,反彈回來在她臉上留下血痕。
“快跑!阿歡,不要回頭,快跑!”
話落,那人在李須韫面前被幾把大刀砍成碎塊,眼看那些人提刀向她看來,李須韫害怕地往後挪動,無助的大喊:“阿兄——”
門被大力推開,李文衣衫不整的出現在李須韫屋内。
他跑到床前看着出了一身汗的人,一邊晃着人一邊試圖喊醒陷入夢魇的郎君。
喊了好一會兒李須韫才轉醒。一睜眼熱淚沒了阻礙地滑下沒入發間,朦胧的視線裡全是李文的身影,她緩了緩才抱着被子坐起。
“郎君夢魇了?”李文把不知何時被風吹開的床關緊,倒了杯熱茶讓李須韫捧着暖暖手,“要不要讓店家燒些熱水來?”
茶碗升起白氣,吹開之際映照出一雙通紅的眼和驚懼的神情。
李須韫縮了縮,無精打采地應了聲,李文立即跑下去跟店家交代,回來時候手裡端着一碗姜茶。
把她手裡的碗替換成盛滿姜茶的碗,李文看她在發愣出聲喊她喝點姜茶。
“李文。”
李須韫聲音輕飄飄的,聽着李文一臉擔憂,“郎君有哪裡不适?”
抿了口姜茶的李須韫有些辣嗓子,吞了吞唾沫緩解,“我夢見阿兄了。”
突然聽到她提大郎君的人僵住一瞬間,喉間發寒不知該作何回應。
“阿兄讓我不要回頭,阿兄在我面前成了血塊,”她蓄着淚水的眼看向李文,“他是讓我不要繼續追究下去,還是,”說到這李須韫哽咽了下,“還是怪我不顧李家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卷入這要命的取證中。”
察覺到李須韫内心的不安,李文知道她找到了仇人卻遲遲不能報仇的急切。再者侍郎與二殿下越發密切,其中不為人知的種種就更加讓李須韫提心吊膽。
“大郎君這麼疼小娘子,怎麼怪罪你呢?”看着她這樣李文心裡也不好受,“娘子莫要勞神,這樣對你身子不好。”
見李須韫沉默,李文歎口氣,“不管耗時多長情況如何,小的會一直陪你一起擔着。”
“......你說什麼呢,什麼小的大的的。”李須韫不喜聽他這樣說自己,知道李文擔心她也清楚李文會跟她共進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