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的甜令她恐慌加劇,腦子陷入混沌,李梅用指甲掐住手上的一小塊肉妄圖保持清醒。
迷迷糊糊間好似走了段很長的路,路的盡頭是座大門敞開的屋子,霧中霧氣迷蒙,看不清任何。
“你隻是撿來的,你隻是撿來的!你憑什麼得到啊娘和阿爹這麼多的喜愛!憑什麼!”稚子撕心裂肺的質問,随着眼淚争先恐後直面逼來。
李梅震驚地看着眼前崩潰大哭,鼻涕眼淚糊了一眼,還要拿果子砸她的孩童。
心口好痛,似乎感染了情緒,她也好想哭,也好委屈,更有百口難辯的苦澀。
這小孩是誰?是被欺負了嗎?是她欺負的嗎?
緩緩蹲下朝他張開雙臂,苦澀在嘴中翻湧,可偏偏她張不開嘴,說不出一句話。
“别惺惺作态了!你就是這幅委屈的模樣才奪走了爹娘對我的關注,我才是親生的,明明我才是親生的,他們該愛我才對!”
李梅大力搖頭,眼中滿是自責心疼。
不是的,爹娘和我都很愛你的。不要哭,不要哭,阿姐很心疼,阿弟不要哭。
她快步上前想把那無助的孩子摟入懷中,輕聲安撫。
火光沖天,屋内亮堂的李梅失明片刻。
眯着的眼慢慢睜開,小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位高挑神情傲慢的少女。
她插着腰不滿地質問:“你為什麼要騙自己!明明恨死阿弟出生分走爹娘的注意,為什麼要欺騙自己?”
張開的手無力垂下一同她的心緒。李梅心中酸澀,面對連發的問題咬牙不語。
“你可真沒用!瞧瞧,你瞧瞧你自己此刻的表情,多麼竊喜,多麼得意啊!”
少女指着她面前的鏡子,鏡中李梅從茫然不解到無助最後神情扭曲,痛快大笑。
這又是什麼?李梅不願相信自己會做出如此醜陋的姿态,一步一步退後感受到寒意被少女抱在懷裡。
耳邊傳來惡意滿滿的聲音,“你躲什麼?你這個罪人!不瞧瞧你幹的好事?往下看看,地上躺着的三人都是誰啊?”
誰?
順着少女的話往下看,觸目驚心的紅及凄慘的死狀下,李梅徹底站不住跌坐在地。
“是你害死了他們,是你啊!為了擺脫去仙宮,你把他們一個一個都送了出去。”
少女攀附在她肩上,嘴裡的話像尖刀刺入李梅身體。
“他們好心收留你,你卻看不慣阿弟被爹娘疼愛,你嫉妒,你憤怒,你要報複他們,讓他們知道你有多痛多難過。”
少女強硬掰過她的臉讓她看着死不瞑目的阿弟,“他說的可有錯?你難道不是故意搶奪爹娘關注的?你看看他,他是你第一個推出去的替死鬼。”
李梅掙脫不開索性閉上眼,可少女猶如惡鬼低語絲毫沒想放過她。
“你遺忘了你本性中的惡,天真的以為阿弟和爹娘是被仙宮所害,為什麼不睜眼看看你手中沾染他們血的刀呢?為什麼——!”
血熱得李梅松了些力道,她抹了把噴到臉上的血,痛苦扭曲癫狂不斷在眼中打轉最後流出。
“你說的對,我本性惡毒。所以,你為什麼還要讓我面對這些塵封的記憶?我該死,你更該死!”
“嗬嗬!”少女捂着脖子眼睛似乎快蹦出來,“你,你唔!”
口鼻被死死摁住,斷絕空氣入肺,少女哀求地看着她,掙紮的腿在時間下慢慢安靜下來。
丢下懷裡瞪眼斷氣的人,李梅收回匕首用衣擺擦拭幹淨,“知道我心狠手辣,就不會想想,我又怎會對以前的自己有什麼憐憫之心。”
吐出口濁氣,嘴角勾着冷笑。
她在原地轉了一圈問:“費盡千辛萬苦讓我丢了記憶,如今親手恢複,這是想做什麼?折磨我?考驗我?”
她放肆大笑,笑聲裡全是輕蔑。
“仙宮這麼多年選人的手段還真是沒有一點長進啊!”
白霧深處,躲藏的幾人聞言面面相觑——不好!李梅記起來了!
“快!多加些迷魂香……一塊哪夠!把一盆,不!剩下的都倒進去。”
“可是這麼多下去,我們,”
“别可是了,快做!隔壁那幾個人也快壓不住了,得速戰速決!你難道忘了這三個家夥多糟心嗎?!”
煩死了!怎麼這批進來的人會是這三個玩意,現在就如此費攝魂術和迷魂香,這樣下去他又要去申請一批香下來。
離這間屋子不遠的隔壁,原之和一腳踹開瀕死發顫的男人,神色冰冷。
良久提劍來到求饒的女人面前,絲毫不手軟一箭穿心,眼中厭惡至極,“多少年了,仙宮還用這檢驗人心人性的法子選出繼承人,沒點新意。”
腳踩女人臉上拔出長劍甩走血漬,“還有,你裝的真不像她,也不該扮成她,”視線掃過女人身上的嫁衣,原之和捏緊拳頭,“我覺得很晦氣。”
推門離去之際,鋪天蓋地的甜香席卷而來,再一次令他陷入混沌。
不同于這兩間屋子血淋淋的場面,章榕溪那邊就平和的不像話,原因無他,這位才是心大到不得了的樂天派。
給他看家中人被迫入仙宮,他笑嘻嘻說,早就難過完了,現在難過不起來。
給他看李梅和原之和決裂自相殘殺,他雙手一拍,不時加油打氣,看得津津有味。
給他看他們離不開仙宮,最後困死在原地,他點點頭,講一起死在路上有個伴兒挺好。
給他看與李梅成親,他吓得從椅子上彈起,丢出一把花生米。臉上驚恐,讓他們别亂演,太瘆人,太晦氣。
任由暗處之人如何挑動他内心的暗處,這家夥隻知道笑,隻知道吃,隻知道拍手。
氣的他們撂擔子不幹,一腳把隻知道這吃吃喝喝的人踹出去重新洗去記憶。
而留在原屋的方餅,坐在圓凳上飲着茶。眼睛盯着前方,那抱住一面大銅鏡的人。
那人被他瞧了眼,冷不丁的打了哆嗦。把鏡子往上移,擋住鼻青臉腫。
借着鏡子的遮掩,無聲罵罵咧咧。
也沒人告訴他,這家夥打人這麼痛啊,早知道領其他人的任務了。
“從何得知我叫林景遇?”他問。
那人苦着張臉,兄弟别為難他了行嗎?他能說敢說嗎?他還要活好不好?
“呵——也罷。”
他撐着雙膝起身,鏡後人無助搖頭乞求他别過來,可都是無用功,打又打不過,跑也跑不過,咋辦?
眼瞧那手就要伸到脖子上,那人欲哭無淚地閉上眼,十分窩囊道:“能給我個痛快嗎?别折磨我。”
林景遇不解地看他,手繞過他肩膀去夠其後紅桌上,那金邊纏繞,紅花綠葉墜着瑪瑙紅石,下又挂着滴水白玉的絨花。
“這個我能拿走嗎?”他轉動足有一隻手大的絨花,眼底露出醉人的柔意。
“請便請便。”隻要不是拿走我的命都好說!
“多謝。”林景遇左右尋了圈,忽地視線出現一個長匣子,擡眼看着舉匣子不停發抖的人,“給我的嗎?”
“是是是!”趕緊走吧,求求你了,趕緊走吧!不對,是我走,我走!
把絨花小心翼翼的放在匣子裡,林景遇對溜到門口的人說:“你叫什麼名字?在哪個院子做事兒?”
不講武德?!那人驚恐轉身,神情如生硬的木雕。深吸口氣,他安慰自己就是一句話的事,說完就能走。
“回郎君,我是翠林苑的專管花圃的宜明。”
林景遇點頭笑道:“宜明,從今日起你便在我身邊伺候吧。”
“什麼?!”
宜明好似聽見一聲驚雷,在紫夜下炸開,一如他的心。
回到屋子後已是深夜時分,坐在鏡前卸去一身裝扮,看着銅鏡中眉眼充斥着迷惑的自己。
“家主?”卷兒擔憂地看她。
歪着頭打量鏡中的面容,問道:“我叫什麼?”
“家主……?”
“我叫什麼?”
“你是李家排行首的娘子,”卷兒頓住猶豫不決要不要繼續說下去,最後還是如實回答:“名觀雨,小字梅兒。”
眸光閃爍,她轉頭看着卷兒半晌,沒有說話卻格外莫名壓得人喘不過氣。
“明日去把家中那些人請過來,我有事要問。”
卷兒低頭眉心微蹙,“是。”這是記起來了?還是陷入給出的話本中。
——
今早不知是為何,重雨壓得人喘不過氣,水霧彌漫吸入口中好似飲水般。
如此情形真是連踏出門檻的欲望都無,可偏偏那位家主下了死命,必須要家中擔任職務所有人前來。
如今他們冒着大雨,一身幹衣沾水若千斤墜,扯着人坐着也不安生。
“哼!現任家主倒是好威風啊!命我等早早來,自個兒不知還在那處金窩賴着!”
坐在末尾的年輕男人眉頭緊鎖擰着衣袖,目光不停往外搜尋那位麻煩精。
“好了,這些話莫讓旁人聽去,對你可不好。”
年輕男人對面坐着位幞頭簪着隻白玉蘭的男人,他端着茶碗眼眸輕阖,凝神聽雨聲。
“你站家主自是不在意,”視線從他頭上白玉蘭滑落到那張令人手癢的臉上,中位的中年人冷笑,“要我說,各位如何忍得一外姓任方家家主的?”
“诶,此言差矣!有話說能者勝任。要是方餅有大器,何至于把家主之位讓給李氏。”主位下右側,男人靠着椅背,手中白玉菩提轉得潤玉般溫亮。
“漂亮話還是留給正主聽,說與我等倒是磨耳。”對坐的人掏了掏耳朵,瞧見男人嫌棄的注視越發放肆,“瞧我作甚?要不是你們拉我,日上三竿我都還睡着。悔啊!真當是悔啊!”
“裝模作樣,臉怕不是笑爛了吧?”神色疲憊的青年趴在桌上,擡起眼環視座上衆人,“你們如此确定這擇定之人不是李觀雨就是原之和?另外兩人就不考慮?”
“方十一!你在這說這些瘋了?”一開始抱怨的年輕男人蹭的起身,心驚肉跳地朝外看了眼,而後指着方十一道:“莫要忘了大計!”
“呵!還大計?”方十一懶洋洋地伸腰,坐姿歪歪扭扭神色不羁,“扮家家酒你們倒是入戲,愚蠢。”
“放肆!方十一你真是越發膽大妄為了!”白玉菩提排在桌面砸出凹痕,方二皺眉警告他,“你不活别拖我們下水。”
“對!你不參與就别表态!”有人附和。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消消氣。”衆人頭頂傳出道無奈的嗓音,身穿白衣的方三從梁上跳下,拍走身後粉塵。
“十一不日要受天罰,諸位也别氣,往後可就見不到他了。”方三話落現場死寂地窒息。
方十六抿唇坐回去,不聲不響繼續擰着袖口,眉宇間盡是煩躁和止不住的亂。
不知何時睜開眼,出神望雨的方九摩挲茶碗開口:“都是籠中人,不過是所處籠更大更華麗。”
他歎出口氣,“在座各位誰不是如今的李家主,原方士,方郎君和章俠客呢?往後誰又知此地還要添幾把椅?識多少故舊?死早就定下了,不是嗎?”
“……好端端的提這些。”
中位的方五眉眼低垂興緻缺缺,“正是如此,每場戲我們都全身心地投入。困于一方,心可飛揚,也是墜落時無聲自救了。”
“……”
“……”
“……”……
靜一字如箴言挂在無形之中,封口亂心。
“鈴鈴鈴——”
清脆的鈴铛聲突現,不由讓屋内衆人心一驚,他們齊齊往外看去,勾勒綿延山川的雪青色傘闖進來,站立雨中的高挑女子在傘下緩緩露出真容。
“竟是她?!”方一玩着耳朵的手僵住,這聲驚呼除了方三無人聽見。
心中震撼不亞于方一,實在是沒想過逃出去的人會再次出現,一樣的場景,不一樣的身份,抹去的記憶。
“各位久等了。”李觀雨由着卷兒解去防雨的外袍,頂着衆多注視穩穩于主位落座。
接過卷兒遞來的熱茶,她挑眉問道:“為何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可不是見鬼了!這簡直難以置信。認出李觀雨的幾人心想。
“家主可真當是閑情逸緻,漫步而來一身悠閑。”方二笑道。
李觀雨微微勾着嘴角,姿态大方,“自然是這天地美景令人陶醉,步子不由得放輕。”
轉瞬不解道:“莫不是二伯怨我來得遲了?”眉尾無精打采地趴下,帕子抵在唇邊發出低咳。
方一方三方五:……看不下去,當真是看不下去。自掘雙眼沒必要,還是閉眼吧!
“身子不好就安生在屋裡待着,家主之位要操勞的事不止一星半點。”見李觀雨看來,方十六神情無辜,“家主可是覺得我說不對了?”
“對,”李觀雨認可,“可萬不能累了他人,這苦我一人受足矣。”
“不知家主命我等前來商議何事?”把玩的菩提串已在手腕戴好,方二恭順的看她,眼底止不住的滿意。
方二的認可李觀雨自然感受到,心中好笑面上正色。衆人見狀不由坐直,心想李觀雨要說的大事。
“諸位,”隻見她深深歎了口氣,眉頭猛然蹙起,搖頭神色悲戚,在場幾人心緒不甯看向她,“昨日翻閱書房的記事冊,我發現,”
發現——衆人緊緊盯着她等候下文。
李觀雨神情嚴肅,語氣低沉,“我發現我看不懂。”
“……”認真聆聽的方九眉心一跳。
“……”如水般癱在椅背上的方十一翻了個大白眼,繼續打盹。
“……神。”方十六嘴角抽動,沒正形的坐回去繼續擰袖子。
就知道沒憋好屁。
方二端起的溫潤假面有絲裂痕,他攥緊白玉菩提默默念起心經。
方五和方三似乎早就料到這局面,氣定神閑地品着茶水。
在李觀雨左下方的方一倒是來了興緻,問道:“家主這是知曉自身無大用了?”
“哎,”像是被戳到痛處,李觀雨落寞地看來他們一眼,“正是如此,我實在是不堪大用,這不,特意請家中德高望重,足智多謀,表裡不一的諸位前來相助。”
卷兒适時遞上一杯茶水給她潤口,忍住笑意。
被罵了的幾人神色各異,終是方九主動打破尴尬的氣氛。
“不知家主為何煩憂?”
“哎!”李觀雨再次歎氣,靠在椅背上望向底下衆人,“為無事可做煩憂。哎!怎麼就沒事做呢?”
方九:……他不該問,不該問的。
“李梅你要有正事就快就說,我沒功夫陪你在這白瞎。”方十六不滿。
為了湊人數來方宅舉行家中大會,方十六今日還未領夜裡所需的物資。他焦躁地抓着頭發,過了點可就不剩一點兒了。
偏偏李觀雨就像聽不懂他說的話,一個勁的唉聲歎氣,訴說無事可做的苦惱與落寞。
眼瞧的時間一點一點流失,方十一忍無可忍拍案而立,撸起袖子大步往前,作勢要把李觀雨從主位上拽下來,好好教訓一頓。
卷兒當即上前一腳踹開方十一,此番舉動令方二衆人面色低沉,不知誰動了動,屋頂上齊刷刷的冒出幾排手持長弓的弓手。
卷兒眼眸微眯,把李觀雨牢牢護在身後,後者眼睛一一劃過幾人面龐心下了然。
就在局勢僵持不下之際,一抹濃如夜色般的暗紫從院外而入。
來人步伐沉穩,手持金絲浮雕長劍,暗藏着紋路的紫色長袍随着步子翻動。
看清楚來人面貌,下方七人皆是一驚,彼此臉上閃過顧慮。
好端端的紫衣人怎麼來了?
方二壓着滿腹驚疑,最先起身準備迎上去。來人輕掃一眼,他便如墜入冰湖凍結般頓住。
感受身邊掠過的血腥味,他背在身後的手不住得轉動白玉菩提,以此消減些驚恐。
被底下衆人懼怕的男人走到李觀雨身後,與卷兒一左一右站立。
見李觀雨微微側臉看來,他彎下腰話語吹得她耳廓發癢。
“前幾日你讓我調查的事有結果了。”
調查?調查什麼?
長睫微垂遮住李觀雨眼底的疑問,她對底下乖乖站立不敢坐的幾人道:“啊,諸位可是要走了?”
“……是有些事要處理。”方九不動聲色地對男人點頭,順勢而下與李觀雨作揖告辭。
其他人見狀也學着找借口急忙離開,生怕小命交代在這。
“嗤!”挺直的背緩緩放松,李觀雨喝完卷兒斟的茶,帶兩人去書房。
大門緊閉,李觀雨靠坐在太師椅上,指間筆杆遊戲翻轉,她挑眉打量男人,揚起下巴點了點那把金絲浮雕的劍鞘。
男人上前輕輕把長劍放在桌上任由她翻看,眉宇間繞着淡淡的憂思,“家主,前陣子你懷疑方家的内鬼如今找到了,恰好是今日堂上那七人。”
“家中能人都叛變可真是不幸。”失去對長劍的新奇,李觀雨重新轉筆,“可知投去了那家?”
“福林春堂陳家。”地上微弱的光影晃得稀碎,男人接着說:“方宅中已被暗中換入不少陳家人,今日下去我會展開排查,揪出異端。”
“嗯。”
點頭示意知曉,李觀雨把筆杆擱于小巧的梅花瓷枕上,擡眼瞥了下門,語氣淡淡:“辛苦你風塵仆仆趕回來告知這重要線索,你今日先下去好好休整,明日在開始排查。”
男人恭恭敬敬地作揖,拿回長劍動靜微小地離開。
望向再次閉合的門,李觀雨揉着混沌的頭,“你覺得他有可能是陳家派來的麼?”
卷兒規規矩矩立在她身旁,盯着她對側臉看了會兒。
如此冷漠……也是,不記得不能責。
“映雲管事心思玲珑,做事有度,且其父往上世代為方家管事,無不衷心。”下意識脫口而出誇贊的話,卷兒飛快看向李觀雨,見其無他神色松了口氣。
“可若是問映雲管事是否被陳家策反,卷兒愚鈍,答不出來。”
李觀雨摩挲光滑的扶手,半晌“嗯”了句算是對卷兒回答有了定奪。
“福林春堂是何?”她又問。
卷兒思索一番,不确定李觀雨想要問的究竟是明面還是暗處的,便挑着明面的回。
“陳家富庶,人丁興旺,家中子弟皆是經商的好手。其祖為保财運亨通,以善德聚财氣,每年為本地及附近幾州花費的濟善金不計其數。
受恩惠的百姓覺得陳家給予的幫助于他們如同新生,便有了陳家福澤萬林,春滿一堂的說法。而福林春堂,也由此而來。”
照卷兒所說,這陳家當是家大業大,為維持财運積德行善的大家族。盯上這逐漸沒落的方家,圖的是什麼?
李觀雨呼出一口氣,眸光跳躍,看來揪出藏在方家的陳家人是當務之急。
隻是這般猜忌來猜忌去,又怕是會被别的人與事鑽了空子。
食指在泛着光暈的桌面上滑動,雨日水汽重,風吹夾着寒意直往心肺去,李觀雨沒忍住咳嗽起來,眼尾頓時激出淚花。
咳了會兒心肺間的癢意降去,手邊适時出現一杯溫茶。李觀雨順着松開茶杯的手看着卷兒,視線落在她鼻梁上那顆黑痣。
随後回神舉杯飲茶,撫平喉裡因咳引起的刺痛。
“卷兒。”李觀雨說。
“家主請吩咐。”
“你是陳家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