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迦茵沒再回複消息,宋玉津猜她是有所警覺,不想問下去。
他今夜要在公司加班,對着電腦漫不經心地敲着字。月底集中出報告,大批人都留在辦公室,三三兩兩說着話,周遭并不算多麼安靜。
宋玉津在有點喧鬧和浮動的氛圍裡,又忍不住去想喬迦茵。
前夜向她提出那話,算是情急之下的一時沖動,但也毋庸置疑出自真心。說出口的時候,就料到十之八九會被她拒絕。
喬迦茵此人,外貌協會加三分鐘熱度,耽溺感官上的享樂,對掏心掏肺的真感情反倒存有恐懼,見而避之不及。高中時期有部悲劇結局的外國愛情電影上映,極其火爆,哭倒一大片觀衆(宋玉津亦在其列),獨獨喬迦茵覺得“太肉麻了看得想逃跑”。
宋玉津覺得,他的交往提議雖然話語輕飄飄,仿佛随口一提,聊天氣一樣,但還是引發了喬迦茵腦内的警笛,被她本能地察覺,這個人要和她談認真的,因而當即推三阻四地拒絕。
悲恸稱不上,打擊還是有的。
好歹同學一場,他也算是和她相識多年,怎麼好像完全沒有感情的積累。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喬迦茵本就是獨來獨往的冷血性格,不會因為多認識他幾年而輕易動搖。對她來說,他似乎一直處在一個無足輕重的地位,輕拿輕放,哪天就會被斷舍離。首先,他這無用的英俊外貌本就不符合喬迦茵的取向——她明顯更喜歡邵允承、廖明那一挂的體育生外型;其次,喬迦茵極其吝啬于贊美,很少會誇他——大多時候是陰陽怪氣,噢除了在床上曾給過一句好評,但由于宋玉津本人經驗之匮乏,他無法辨别那是否是一句真心話,還是又是諷刺,為了自尊他也選擇了不去細想此事。
這麼看,他可能連賀白曉都不如——她至少可以在喬迦茵的房子裡賴着不走!
喬迦茵工作壓力大,公司有裁員規劃,從假期出行起就持續處在低氣壓的狀态,神經繃到極緻,就拿他來宣洩,她在床上的狀态幾乎像是有瘾——但是發作完就好了,還神采奕奕,跟那種無藥可救的老煙槍戒斷多年之後終于抽了根煙似的。
原來如此,宋玉津想到這裡恍然大悟,我是一支煙。
他想立刻就發消息告知喬迦茵這一重大思考結論,随後意識到自己正處于類似waitlist的階段,不能貿然去打擾她以免慘遭拉黑,于是悻悻作罷。
不知道她現在在幹什麼,宋玉津想,在家加班就不無聊嗎?
*
喬迦茵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你感冒了?”賀白曉把自己的椅子往旁邊挪,“别傳染給我。”
喬迦茵翻了個白眼:“放心吧,你沒法感冒的。”
這攻擊有點過時,賀白曉聽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喬迦茵張口要解釋,随即想到這會讓攻擊力減半,惱怒地起了另一個話題:“你還要選多久的外賣?”
她要加班,賀白曉不會開火,她倆晚飯還沒個着落。
喬迦茵懶病犯了,不想翻外賣軟件,交給愛自說自話的賀白曉來挑。
結果挑到現在,她什麼都想吃,什麼都猶豫不決。
“哎你再等等。”賀白曉繼續看手機。
等你大爺,喬迦茵耐心耗盡,腦子裡滾了一個随機數:“新白鹿。”
“不要,不想吃。”
“輪不到你拒絕了。”喬迦茵拿起手機點開藍色軟件。
手上的手機忽然自顧自放起音樂。
屏幕延遲了一秒才顯示,盛霏來電。
喬迦茵接起來:“喂?”
賀白曉心想好機會,現在立刻把外賣點了,喬迦茵就沒的選擇!
電話那邊連續說了幾句話,賀白曉聽不太清楚,隻聽到喬迦茵“嗯”了幾聲。
然後喬迦茵就把手伸過來,把她手機一把扣到桌子上去了。
賀白曉憤怒道:“你幹嘛!”
喬迦茵說:“盛霏過來吃飯,點個三人份的。”
她瞥了眼賀白曉屏幕,又表示,“換一家,你這家不好吃,點了必後悔。”
賀白曉要炸毛,喬迦茵又轉過頭去講電話了。
她一腔怨氣沒處發,怏怏地劃回去點新白鹿,畢竟喬迦茵都說了另一家必後悔,人不能拿自己的餐食開玩笑。
盛霏情緒不佳,是來找喬迦茵喝酒解悶的,晚餐屬于順帶,吃什麼都行。
她拎了酒來,賀白曉開的門,喬迦茵還在對着電腦處理工作。
“能不能不幹了?”盛霏說,“讓工作去死。”
喬迦茵看她一眼,回答:“馬上就不幹了。”
她刷了幾條格式,想了一下,還是先把電腦往旁邊推了推,說:“你打算怎麼辦?”
盛霏電話裡說,她弟弟談了個女朋友,不知怎麼暈頭轉向死活要結婚了,家裡順着他意思來,現在整天在問盛霏要錢給她弟買房。
“我畢業以來一共就攢了不到十萬,結果他們直接向我要十萬,是不是完全沒考慮過,我要是沒了存款怎麼辦?”盛霏提起來就氣,“我爸也就算了,連我媽也來打電話勸我!還說知道我有能力很快把錢賺回來!我賺的錢都是我自己的,憑什麼給他啊?”
“十萬?真的假的?”賀白曉驚奇道,“你家長連十萬都拿不出來,得問女兒要?”
盛霏:“……”
“不好意思,我表妹就是這種人,你當她放屁就行。”喬迦茵無奈道,“我還是和之前一樣的方案,拉黑吧。”
盛霏搖搖頭,在她身邊垂頭喪氣地坐下:“我做不到你那麼決絕,可能你是獨生所以不懂,我和我弟是有親情的,即使我知道……你明白嗎?”
“她不明白。”賀白曉說,“你和喬迦茵談什麼親情啊,我和她還是親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