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你怎的了。”
粉紫花海飛過靛藍色天際,禦劍的少年垂眸,望向身前沉靜的女子。
千秋爾緩慢眨了下眼,雙手磋磨臉頰,打哈欠道:“犯困了...”
自回憶中完全抽身,總要些時間。
段淩霄正欲開口,花海忽地消失,帶引二人來到座客棧。
“诶,真是瞌睡來了遞枕頭!”千秋爾跳下長劍,笑盈盈奔到門前。
這幾日在姑蘇城,段淩霄本欲給她買個飛行法器,但千秋爾左挑右撿無喜歡的,這事就放下來。
“大不了就去葫蘆裡嘛。”她總這樣說。
客棧櫃台前,站個圓臉小孩,那小孩歡快招呼兩人一聲,便鑽到後方喊:“阿嬷,有客來!”
不多時,一個阿婆拄拐走出,約有古稀年歲,銀灰色的頭發整齊盤梳,滿是皺紋的臉上笑意和藹。
段淩霄亮出天師玉佩,溫聲道:“阿婆,可有個名為段臨仙的姑娘來過?”
阿婆回身一瞧,櫃台邊的小孩機靈地捧來一本名冊。
“沒有啊。”阿婆翻看完近日的記錄,沖兩人友善搖頭。
難道表妹隻是經過此處?
段淩霄走出客棧,立在檐下再次催動千百度,這次,花樹不再有反應。
“為何總是時靈時不靈?”千秋爾伸手,搗搗花樹。
段淩霄收起花樹,道:“千百度感應表妹靈力,若她靈力不穩,便會如此。”
言罷,踏回客棧,側目望她,“今晚在此休憩。”
聞聽要兩間房,阿婆愣了下,渾濁的眼球掃過兩人:“兩間?”
段淩霄眉心一壓,正色道:“當然。”
“好,好。”
兩人轉身上樓那瞬,客棧門前懸挂的幌子上,龍飛鳳舞顯出兩個大字。
【紅喜】
-
千秋爾鑽進屋中,倒頭就睡,夜半睡得正迷糊,忽聽得叩門聲響。
她閉眼吼道:“不到天明莫要煩我!”
那動靜即停。
段淩霄聽見敲門聲時,雖是困極,卻還是惺忪睜眼,微擡頭,烏發滑過瓷白的臉,鳳眼暈了層水光,稍有些乖巧純稚。
他望向門口,聲線沙啞綿軟:“小千,何事?”
咚、咚咚。
“小千?”
咚、咚咚。
段淩霄揉揉眼,蹙眉起身。
走至門邊,卻覺刺骨陰涼,他睡意頓醒大半,垂頸低額,通過門縫外望。
這一看,瞳仁皺縮,面色煞白。
“小千——!”他驚喊。
千秋爾睡得正香,聽聞這聲喊,猛地彈坐起身,閃至門邊。
自門縫向外看去,隻見個身着大紅喜服的女郎,頭頂喜帕,娉婷立于幽暗長廊内。
哦,女鬼。
千秋爾環視屋子,這才察覺客棧四角隐匿的氣流波動。
得,還設了陣法。
略略感受下陣法的氣息,不出所料,鬼氣濃厚凝練。
——又是修為高于她的。
不過也不意外,畢竟如今隻是個二階的小妖。
千秋爾啪一聲推開門,歎息搖頭:“眼下關鍵,是修煉啊。”
紅喜女鬼瞧有人走出,蓮步輕移,來到千秋爾身邊,登時帶來寒入骨髓的陰風。
“你稍微走遠點的,太涼人了。”千秋爾手捂脖頸,掌心下一片寒戰疙瘩。
女鬼聞言,竟真就向旁挪動,貼挨長廊,蹭着腳尖隻走最邊緣。
“阿段,開門。”千秋爾叩響隔壁。
段淩霄透過門縫看去,女子滿面怠懶睡意,手打哈欠,頭巾歪斜系于脖頸,明淨的一張臉素面朝天,很是惬心散漫。
而她身後,長廊昏暗陰森,喜服女鬼靜靜站立。
“小千,你身後有鬼呀...”段淩霄提醒道。
聽他聲音微顫,千秋爾雙掌猛然貼上門闆,眼珠遽然趨近門縫,這可将段淩霄吓得向後一趔趄。
“你作甚?”
千秋爾笑盈盈,語氣玩味:“阿段你...怕鬼呀?”
屋内寂靜片刻,忽地,房門打開。
段淩霄冷眉冷眼出現。
人齒白唇紅,墨發披散垂腰,一捧朦胧柔美勾出勁瘦腰身,到底是年輕的,人雖挺拔高大,卻隻覺他骨骼輕盈,并無厚重感。
清健的整個人站在那,似冬日一樹新雪,又如曦光一滴晨露,清冽而鮮潔。
千秋爾愣了一瞬,内心道,無論怎樣闆臉,果然就是個好年華的少年啊。
他撇撇嘴:“我才沒...”
紅喜鬼自然也聞見這幹淨豐盈的少年氣,一個箭步沖上前。
“小千!”段淩霄低呼,本能伸手去抓千秋爾。
“你才沒甚?”千秋爾也同時躍去他身前,展臂攔住女鬼,回頭笑問他,“你才沒怕嗎?”
段淩霄手指按握她肩頭,高大的少年垂頸,額頭輕貼她身後,閉眼咬牙:“我隻對穿喜服的女子如此!”
如此?還是不提那個怕字哦。
“怕喜服?那你日後怎麼成婚呢,阿段?”她尾音上揚,調侃得好不快活。
“屆時你來喝喜酒,便知我如何成婚的。”段淩霄冷睨她。
忽地,那女鬼一步上前,段淩霄餘光瞥見,一掃冷酷表情,腳步移動,藏到千秋爾身後。
千秋爾抿唇憋笑,不再逗他,望向廊下的女鬼。
“你有何事?”千秋爾問。
女鬼擡起手,段淩霄隻是瞧那嫣紅衣袖劃過夜色,便止不住一個顫,掌心收握。
千秋爾瞥一眼被他緊攥的肩膀,彎彎唇,沒再取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