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後其實并沒有什麼大不同。無非就是換個地方吃飯睡覺罷了。
她每日可比在家裡懶散多了,睡到大中午也不起床,隻是賴在床上。
按照慣例,成婚三日要回娘家吃飯,是為歸甯。
這規矩不能不尊,雖然她有些羞恥于回家,可以不得不做好準備。
沉綠道:“娘子,要叫上大人嗎?”
嚴承允經常忙起來就看不到人影,新婚之夜他走了後,就再也沒有打過照面,他也沒有找過自己,日子過的冷冷清清。
聽丫鬟所說,大人一貫很忙,不僅要處理自己的公事,還要進宮陪皇帝讀書。
隻是按照慣例回個家,也不想打擾他。
最主要的原因是不想見他,見了也不知道說什麼,厭惡憎恨,可是又不得不需要他。
“算了,大人忙着呢,不過回趟家,去去就回。”
沉綠勸不過,嚴大人回府肯定要吃柳大人臉色,搞得不安甯,不回去倒也好,隻得作罷。
柳斌被放出來後,家業也有了些許起色,但畢竟是戴罪之身,朝堂上風起雲湧,萬一嚴大人隻是一時興起,後來又給柳斌降了罪,這個時候也沒什麼人敢巴結。
柳斌一直覺得這門婚事不幹淨,不宜聲張,所以宴席操辦也簡陋起來。
甚至自己都稱病不相見。
桌上隻是擺了幾個小菜,都沒有請人看菜,更沒有宴請其他客人。
隻有梅嫣和元思在場。
一見面,錢氏隻是垂淚,話也說不出幾句,見到自己的女兒如此憔悴,竟然破天荒的都不認真打扮自己。
柳竹蘊見了自己母親如此憂心,淚眶不禁也濕潤了。
錢氏道:“大人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柳竹蘊有些心虛道:“他人太忙了,我就沒去叫他。”
他忙得把這件事給忘了,倒還正合她意。
錢大娘子看柳竹蘊,臉上似有憤懑之色,憂心道:“他沒對你怎麼樣吧?”
他們還沒估摸清楚嚴承允這番操作意欲何為,是真心實意還是隻想折辱柳斌一番。
柳竹蘊搖搖頭。
這些天在吃穿用度上從來沒有虧了自己。太師府隻會比柳家更加奢華精緻,可是绫羅綢緞,金銀珠寶如流水般過手,卻一點也沒有興緻。
柳梅嫣道:“姐姐看着氣色也太差了,有什麼事就和我們說罷。”
柳竹蘊道:“真沒什麼,天天在家裡也碰不到幾面,是我自己心情不悅,連帶着身子也不舒爽了,父親是真的病了嗎?”
錢大娘子黯然神傷,“春闱的事情一天不解決,你父親的病怕是一天都好不了。”
柳竹蘊有些愧疚道:“就是被我氣病的。”
柳梅嫣安慰道:“姐姐不必太自責了,還不是我們家倒黴。”
正說着,落雪從外面跑進來道:“ 嚴大人來了。”
“他怎麼突然來了?”
柳竹蘊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記得。
之前還約莫聽小厮談論,嚴承允要去見官家呢 ,一個不注意,木箸被碰到了地上。
她心不在焉彎腰去撿,錢氏趕忙道:“你怎麼還有心思撿什麼筷子,大人都來了。”
柳竹蘊回過神來,略微整理了下穿着,急忙向門外走去。
隻見嚴承允從一輛寬大精緻的馬車上走了下來。穿着華貴端莊的禮服,穩穩重重帶着官帽,額邊簪着兩多剛剛盛放的茉莉。
柳竹蘊立刻垂了眼,他如此莊重,而自己隻是随意選了件淡雅的常服,也并沒有插上很多珠翠,到顯得自己不上心。
“怎麼歸甯宴也不叫上我,我最近是忙了點,但也不會錯過這麼重要的事吧?”
他語氣溫和,沒有一絲責備的意思。柳竹蘊音量也小了些,回道:“怕打擾大人。”
錢氏一聽略有些欣喜,嚴承允如此上心,想來女兒的日子也不會過的太差。
隻是這因為老爺心中堵着,宴席辦得着實拿不出手,生怕嚴大人不悅。
“宴席簡陋,還請大人恕罪。”
“無妨,我吃的一直簡單。”
見到嚴承允,柳竹蘊好不容易見了家人想多說幾句話,現在也不想說話。
宴席上又是一片甯靜。
嚴承允倒是毫不在意,和回了自己家一樣,各種寒暄。
“怎麼不見嶽父大人?”
柳竹蘊應聲,“父親大人病了。”
嚴承允又問道:“病了?為什麼病了?”
柳竹蘊心想,這還不是你惹的事情嗎?還有臉問?
“含怨入獄,能不生病嗎?”
嚴承允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麼,便道:“夫人不必着急,自然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柳竹蘊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心想:這難道不是你幹的?怎麼還自己查自己了。
不過他倒是依舊神态自若,撒謊不臉紅。
嚴承允道:“等我回了便去太醫局請大夫去看看。”
“真能裝。”柳竹蘊将一雙筷子狠狠插入飯裡,擡起頭就看見錢氏瞪着自己看,趕緊收斂起了表情,不做這種沒有禮數的動作。
柳元思剛滿12歲,整個人可愛的像個白瓷娃娃,然而骨相極好,有鼻子有眼的,年紀輕輕也能看出長大了必定神氣。
嚴承允見罷問道:“這是你弟弟?”
柳竹蘊點點頭。
錢氏趕緊招呼道:“元思,見過大人。”
柳元思雖小,但也知道自己之前在學堂受氣可都是拜這位大人所賜,怪沒好氣的,繼續埋頭吃飯,根本不理會他。
錢氏有些急,再怎麼都不能讓這個位極人臣的女婿看人臉色,她推了推柳元思的肩,小聲道:“元思,怎麼回事?見了姐夫也不打招呼。”
嚴承允道:“算了,弟弟還小,不為難他了。”
他又問道:“對了,元思大概什麼時候科考。”
錢氏忙道:“他還小呢,還不到那個時候。”
嚴承允若有所思道: “這樣啊。”
聽到科考二字,柳元思立刻敏感起來,直愣愣道:“我連學都沒地方上,還科考?”
錢大娘子瞪了他一眼:“柳元思,你怎麼說話?”
說着立刻打圓場道:“嚴大人,他年齡小,你别和他計較。”
嚴承允微笑道:“沒有夫子确實問題很大。你要不放心,可以把文章拿來給我看看。”
柳竹蘊放下了筷子,有些沒好氣道:“大人,我們家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嚴承允撇了一眼柳竹蘊,她顯然是有些生氣,整個人都像是憋了口氣一樣鼓鼓的,說話音量也高了些,不過也總算有點表情。
她繼續道:“您公務繁忙,哪有空管這種閑事。”
自己弟弟自然有爹爹傳道受業解惑,他一個奸臣有什麼好湊熱鬧的。
她之前也聽爹爹抱怨過現在的考生總是喜歡寫些無病呻吟的程文考卷,可偏偏一些閱卷考官還就愛這一套,而自己偏愛言之有理言之有物的古文。
三年前,爹爹做了總裁,将這樣的風氣為之一改,考生們是怨聲載道。
想必嚴承允就是把程文考卷都研究透了的那種人,可别教壞了弟弟。
嚴承允順着她道:“行,若是夫人不需要我,那我就不說話了。”
說完他便專心緻志吃起飯來,他動作慢條斯理,一口飯要在嘴裡咀嚼很久方才咽下。
桌上的人也都不說話了,隻是用膳。
午飯後,柳竹蘊本想這就回府,但是一時又舍不得家人,便跟着母親還有梅嫣回内宅小叙。
聊着聊着,郭小娘人來了,一進門居然就從臉上滾下兩行淚來。
柳竹蘊連忙扶起,問道:“小娘這是為何?”
“夫人,我是個地位低的小娘,老爺當年願意讓我進門已經三生有幸了,我也從來不奢求能為我做什麼。隻是這件事情事關梅嫣,我真的……”說着說着,泫然欲泣。
柳梅嫣立刻喝止道:“娘你别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