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服侍皇帝多年,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他帶着人靜悄悄地布置了,又靜悄悄地出去,兩個内膳房的小内監甚少來紫宸殿,又激動又害怕地幹完活,等離這地兒十萬八千裡後,才擦了擦汗活潑了起來,那個伶俐地還偷偷和同伴咬起了耳朵:“長公主殿下當真極受恩寵,送來的幾道點心竟都先放在她那邊。”
燕淩被這些黑白子折磨了半天,頭都大了兩圈,她棋藝平平,這點技巧還是成婚後和程郡學的,實在不是皇帝的對手,來回掙紮了一個時辰,把手中的棋子一抛,認輸道:“臣妹的水平如何能比陛下,我好不容易進宮一趟,您還非要拉着我下這些東西。”
皇帝笑了笑,旁邊立刻有人過來收拾,他接過王桂端上來的茶喝了一口,看着燕淩神色倦倦的,心裡一動,關心起妹妹的生活來:“你最近怎麼樣,季準那小子你可還滿意?”
燕淩看了一眼皇帝,發現他臉上一片興緻勃勃之色,那好奇勁兒十分有損皇帝威儀,不禁心裡有點厭煩起來,她和皇帝雖說是親兄妹,可她心裡君臣之别倒比兄妹之情還重些,他們可以一起密謀,但老打聽别人私事就不那麼愉快了。
“陛下這話說的,季郎君又不是我手裡的玩意兒,我對他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燕淩笑眯眯地回道,“我與他本來就沒什麼,不過是偶爾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等過些時日他重新起複,這事也就斷了。”
皇帝聽了這話倒多問了一句:“他準備起複?那之前還辭官做什麼。”
說完這句又皺了皺眉頭:“難道是他心思大了,向你讨官不成?”
燕淩和皇帝相處了這些年,早就知道他的脾氣,他這麼問就是心裡已經有些不痛快,季準除了直些,為人算得上不錯,燕淩也沒興趣因為這麼兩句話就讓他以後的前程斷了,所以她眨眨眼睛,把這事幫他圓了回去。
“可不是向我讨官?非說想去曹州,”她淡淡開了口,語氣裡還帶了點抱怨,“我已經将他拒了,他年紀輕又沒經過事,跑去那裡不是添亂嗎,跟他說将來替他謀個外放,或者再回去做校書郎也使得,他倒是不情願。”
皇帝聽了這話眉頭卻是展開了,曹州的事又累又苦,因為查的嚴,東西又少,連油水也不好撈,一群人推三阻四的,誰也不想去,季準有這個心,倒也算是個上進的:“他既想報效朝廷,又何必阻了他,正好楊敬要去修渠,讓他跟着去就是了。”
“陛下要用他,我又怎麼好再說些什麼,”燕淩并不在乎這些事,若是她把季準弄到曹州去,幹不好說不準還要擔着幹系,但若是皇帝自己想安排臣子,那就沒什麼好說道的了,“隻是他沒幹過實務,怕是要給楊侍郎添麻煩呢。”
皇帝哪關心楊敬麻煩不麻煩,昨天剛把這差事派下去,楊敬就開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楊敬有什麼麻煩,他自己訴了半天苦,現在多個下屬幫他,他該高興才是。”
楊敬實在說不上高興,這等苦差事落到身上,不哭已經算持重的了,他雖然有些才幹,但年紀大了,總想安安穩穩當個閑人,皇帝把事兒吩咐下來,人和錢卻沒有跟上,怄的楊敬心煩意亂,恨不得把笏闆扔皇帝頭上。
“可是修渠要用的錢糧上不趁手?”燕淩對楊敬倒是知道些,他雖然有幾分安于享樂,但也不是那種有點差事就要叫苦的性子,“之前先帝修大佛塔,不就是楊大人管着的嗎,我瞧他雖忙,辦的也算利落,不像那種有點事就發愁的愚人。”
皇帝嘴角還帶笑,說出來的話卻直接:“朕倒想讓他随便花銷,可戶部尚書不肯,所以朕叫他到了那裡便宜行事,他倒像吃了大虧。”
燕淩一聽就知道皇帝打的什麼主意,他想讓楊敬自己到地方上弄些錢糧,怪不得楊敬不高興,京中錢糧難湊,曹州的錢糧就能好湊了?
“怕是豪紳們不肯,”燕淩想起季準,又多說了一句,“季準那性子,再做不來這些事,他若是幹的不好,陛下可不要到時候怪我。”
“你何必憂心,他不過是跟着曆練,凡事有楊敬擔着呢,”皇帝對季準在意的有限,左不過給個低些的官位,老實跟着楊敬就是,“至于那些豪紳,拿着那麼多土地錢财,也是時候出點力氣,若是一心斂财不願為國事分憂的,那金銀放他們手裡,豈不是如糧倉裡放了碩鼠一般。”
燕淩微微眯了下眼睛,皇帝語氣平淡,但話裡卻透着鋒芒,難道他這是想要借着赈災之事打壓一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