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今天真是多虧你了,要不然我看這協會離黃也不遠了。”施界不知道在哪又撿了個小硬紙片,此刻蹲在樹下呼呼地給自己扇着風。
同隊的另一個短發女生也跟着附和:“真的!我今天在下面聽你主持,一點都不比之前找來的主持人差,同學,你是學播音的嗎?”
鄒晴天笑了下,帶着恰到好處的謙遜:“我是學編導的,之前藝考的時候學過點皮毛而已,沒你們說的那麼厲害。”
人群中忽而有人發問:“對了,咱們現在活動結束了,能走了吧?怎麼沒人走呢?”
“等會兒還要拍個集體照。”短發女生解釋着,忽而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對了,咱們把今天互相拍的一些工作照片都發到群裡,需要的人自己保存。”
話音剛落,圍在一起的人紛紛掏出手機,沒一會兒,鄒晴天的手機就開始長達兩分鐘的震動。
施界見鄒晴天站在原地沒動,笑着問:“沒拍點照片啊?”
鄒晴天不卑不亢,沒覺得不好意思,解釋着:“我第一次做這種活動,不知道有這種慣例。”
短發女孩揮着手:“诶呦沒事沒事,我拍了好多張你主持的照片,我傳到群裡啊,你自己存。”
鄒晴天笑着道謝。
群裡的消息噔噔噔響個沒完,數不清的頭像變換着,劃也劃不到底,鄒晴天滑動了下便懶得去看了,索性等他們發完了再一塊挑。
他們這堆志願者早已經收拾好後續工作了,都湊在一塊等着人到齊了拍照片。
鄒晴天百無聊賴地環視了下四周,她這人記憶裡很好,大概掃視一眼人群就看出來了誰不在。
他們在等闫桢。
“......”
這人,官位不大,架子還不小。
但鄒晴天也不是愛挑刺兒的人,畢竟槍打出頭鳥,她整個暑假都得在這個志願隊補時長,還是得低調點。
好在沒一會兒,施界突然站起身來沖遠處揮了揮手,松了口氣:“诶,這兒呢!”
鄒晴天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空曠的操場上,闫桢正往他們這邊來。
他身上的志願服還沒來得及脫下,紅色的身影在遠處格外明顯。
聽見施界的聲音後,他的腳步明顯加快了,熱風卷着衣襟和頭發往後飄,倉促間,闫桢的肩膀随着步子抖動,平緩的胸膛貼着白色T恤,依稀間好像描摹出了點布料下的形狀。
鄒晴天面上沒什麼表情,嘴角抽搐了下,兩秒鐘之後,将視線移回手機。
闫桢來了,率先開口:“不好意思,耽誤大家時間了。”
來做志願的都是大學生,成年人,自然不會在面上表露什麼不滿,隻不過操場上人不多了,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幫忙拍照的人。
但是志願活動的慣例是要留影的。
施界:“要不延時拍攝吧,找個台階把手機立起來?”
眼見着大家的情緒漸起。
鄒晴天放空的思緒忽而回籠,想起來自己早上化妝是準備拍幾張日常照片發賬号的,包裡帶了支架,于是立刻提議:“我帶了支架,應該可以用,咱們自己自拍。”
她說着話,詢問兩人:“行嗎?”
施界巴不得早拍完早回家,連忙道:“行行行,快拍。”
鄒晴天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很是熟練地把支架支起來,将手機架上。
闫桢的視線落在她忙前忙後的身影上,垂下眼睑,臉上沒什麼神情,擡手将印有協會标語的橫幅展開,開始組織大家站隊。
鄒晴天調好了位置後,确保能把所有人拍進去,而後才點了十秒延時拍攝.
“連拍十張,大家自己變動作啊!”
“十、九、八、七——”手機屏幕上的數字開始變化,鄒晴天回身往回跑。
鄒晴天趕忙跑到隊伍裡,快速整理了下衣服,收了收下巴,露出了一個對着鏡子練過無數遍的标準笑容。
照片拍完了後,大家還了志願服,很快都散了,鄒晴天在操場上又自拍了幾張照片後,這才把自己的裝備收拾好後,準備離開。
此刻操場上已經空無一人了。
來籃球場的路要上個台階,而後從一大圈綠色的網外繞一圈才能進到籃球場裡,離開也不例外,得照着原路再走一遍。
鄒晴天提着自己的包,準備下樓梯,打車回家。
誰料她一轉彎準備下樓梯時,一個身影映入雙眼,鄒晴天頓時愣在原地。
幾秒鐘之後,她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撐着禮貌的笑:“闫隊長還沒回家啊?”
闫桢坐在樓梯邊的平台子上,正擡眼看着她,竟扯了下唇角,露出了點笑。
不過他的眉眼仍舊帶着審視,即便坐在低處,也不掩探究神情。
讓人很不舒服。
他冷不丁開口:“鄒同學品學兼優,愛好廣泛,怎麼會有時間跑到我們這種地方做累活?”
“......”
鄒晴天輕輕蹙眉,往下走了兩個台階,跟闫桢對視着:“你看我申請表了?”
闫桢揚了下眉,沒否認。
他們進來做志願是要在志願者平台填寫申請的,年齡學校住址包括興趣愛好之類的都有記錄,而後經管理員審批通過後才能被拉進志願大群,而後每個階段都會有每個階段的小群。
鄒晴天沒對闫桢能有資格看她志願表這件事有什麼懷疑的情緒。
就這神經病,就這神經病的職位,幹什麼事她都不覺得奇怪。
鄒晴天忽而開口,燦然一笑:“累計志願時長啊,大家不都為了這個來的嗎?”
闫桢扯了下唇角,平靜否認:“不是。”
鄒晴天一時無話,幾秒鐘之後,她臉上的笑慢慢落下。
“你想說什麼?”
想說自己不是嗎?還是想誇贊自己高風亮節、無私奉獻?
鄒晴天腹诽道:就算真是蠟燭也不能對别人陰陽怪氣啊。
闫桢眉眼很冷:“鄒晴天,志願者的暑期考核是我來審,如果你想混水摸魚,趁早别浪費時間。”
“......”
沉默瞬間席卷了兩人,偌大的籃球場此刻也好像陷入寂靜,闫桢的話可以算得上是将鄒晴天一早上僞裝出來的和諧氣氛徹底打碎,也讓她費心維持的天平失靈。
不然他們這副針尖對麥芒的樣子,在早上搬水時就會出現了。
鄒晴天冷不丁笑了下,眸中帶着不易發覺的嘲弄。
“闫桢,你以為你是誰啊?”
鄒晴天一雙漂亮的眼中全是諷刺,上揚的黑色眼線好像也變得冷硬刻薄。
“你如果真的相信大家是為了理想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來的,你為什麼要在找主持人的時候提錢呢?”
“......”
“因為你自己都知道,不提錢的話,沒人會鳥這回事,對吧?”
鄒晴天話裡帶針,怼完就走。
她下巴揚着,眉眼卻很冷,帶着勝利者的姿态,卻并不解氣。
鄒晴天大步下着台階,徑直略過了闫桢。
活動結束了,闫桢脫下了破爛的志願服,他那身價值不菲的衣服便又顯露了出來,鄒晴天随便掃一眼,都能知道大概價格。
一個富家少爺,有點少爺病正常。
愛燃燒自身是好事,但要求所有人都無私奉獻,不無私奉獻就要被審視批判指責。
那就是有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