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闫桢用一句話将她排離在外。

他說“往旁邊站站。”

這一句話像是給了她當頭一棒似的，讓她瞬間怔愣在原地。

也傳遞了一個信息。

闫桢不想拍她。

這種被排外的感覺太過熟悉和沉重，在那一瞬間将她整個人完全裹挾。

鄒晴天知道闫桢對自己有意見，自從她做博主之後，對她有意見的人很多，黑粉或是對家，評論區常常有些惡意評價，對于這些，她都在努力自洽，告訴自己不要在乎。

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早上在那種場合，她會直接破功。

鄒晴天心想：許是她自認為闫桢作為志願協會的隊長，承辦過這麼多次活動，在人際交往中應該還算有一套。

好歹應該顧及着面子功夫，不應該，也不至于對她這樣。

不至于讓她當衆難堪。

又或者是這種把她隔離在外的情景，讓她想到了幼年時她所遭遇的事情。

鄒晴天想到這裡，沒忍住勾唇笑了下，一雙漂亮的眼睛裡全是落寞。

然後就這樣。

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在那個場合，讓她直接破防了。

就因為那麼一句話。

鄒晴天垂眼盯着地面看，搭在膝蓋上的手腕一擡一擡的，指尖也随着她的動作在空中點着，晃着。

她随後漫不經心道：“你說話很招人煩啊，我的工作是帶隊，分工不同而已，我又不是不做，你把我排除在外，真的很傷人。”

“......”

她已經做好了闫桢會怼回來，說她矯情又或者是别的什麼，然後兩人繼續互怼陰陽對方的準備。

但誰料闫桢眸光閃了下，看着那晃來晃去的指尖，竟然“嗯”了聲。

而後有兩秒鐘的停頓，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麼似的，緊接着竟然低着嗓音開口：“抱歉。”

鄒晴天動作一頓，猛然偏頭望過去，面上帶着一絲訝異。

“今天的事情，抱歉，我那句話的意思是，讓你往她們跟前站一站，我好拍照，”闫桢錯開鄒晴天的視線，學着她之前的樣子，垂眼盯着地面，“應該是我說的話有歧義，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是這個意思嗎？鄒晴天忽而愣住了，鄒晴天在踏出包廂門的時候根本不會想到她出來找人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情景。

闫桢這個人，會跟人道歉？

鄒晴天眨了下眼睛，愣愣地“哦”了聲。

此刻恍惚有點起風了，闫桢再次将目光投向她的時候，鄒晴天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氣氛有點迫人。

像在總是接受到冰冷雨水的天氣裡，忽而從雲層中照射出了星點陽光。

可淋慣冷雨的人并不覺得溫馨，隻覺得奇怪。

鄒晴天沒怎麼思考就躲開了闫桢的視線。

“過去了？”

鄒晴天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闫桢說的是什麼。

她心口有絲絲酸軟，眼眶也有些溫熱。

奇怪，她明明不在乎。

鄒晴天随口應聲，強壓着情緒，皺着眉像是忍不住要快點将這件事翻篇似的。

“嗯。”

這一聲“嗯”像是一個句号似的，将兩人之間的交流敲下了定點。

兩人安安靜靜地坐在那，闫桢沒問她為什麼出來，鄒晴天也沒問他為什麼不用去工作。

一時間天台陷入安靜，沒人說話，隻有一股晚風緩緩吹着，軟軟的，帶着夏天的溫度。

夏天知道，在這個夜晚，曾有兩個針尖對麥芒的人，分享過同一個冰冷的台階。

忽而有絲絲說話聲和腳步聲順着樓梯傳上來。

鄒晴天從一衆交談聲中依稀辨認出鄒明珠的聲線。

他們吃完了？

“我走了，你好好幹吧，别偷懶。”

鄒晴天頃刻間做了決定，起身邁上台階，忽而又頓下步子，話音重新帶上戲谑和譏諷，沒因為剛剛兩人散發出來的短暫善意而收斂半分：“你這不也是玩忽職守嗎？”

雖然鄒晴天沒直接地把那句話說出來，但闫桢從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來，她說的話還有後半句。

他隐隐猜測了下，應該是“你還有臉說我？”

闫桢許是沒想到她從這裡拿住把柄，沒忍住發出一聲輕笑，他眉眼飛揚，滿不在乎地随口解釋：“其實我是老闆。”

鄒晴天冷笑了下，不知道信不信，而後直接擡步揚長而去。

闫桢的視線從已經空了的樓梯上移開，落在那皺皺巴巴的圍裙上。

-

鄒明珠站在路口打着電話，鄒晴天雙手環着胸站在她身後幾步的距離，垂眼看着手機。

在兩分鐘前，闫桢這個神經病不知道又抽什麼瘋，在群裡發了一張照片。

是剛剛闫桢為此道歉的那張工作照。

鄒晴天冷嗤一聲。

神經病。

她滑動手機退出微信，正準備點進自己的視頻賬号時，餘光中突然踏進一雙白色闆鞋。

鄒明珠平靜的嗓音适時在她身前響起。

“你不喜歡吃日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