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天台上被人清掃得很幹淨,剛剛和鄒晴天說過話的那位服務生直接坐在台階上。
而那個躲起來的人,卻還将日料店的圍裙摘了下來,隔着圍裙坐在地上。
此刻他身上沒了遮掩,穿着的黑色短袖和牛仔褲才全部裸露出來,鄒晴天站在比他們兩個高幾階的台子上垂眼望着。
因着她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那穿着黑色短袖的男生回身望着她。
頭頂的一盞白熾燈泡散發出白色的光,獨獨把他們三人坐着的這塊地方映出亮色來。
鄒晴天勾着唇角,有些意味不明。
“闫桢,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話音剛落,場面有一瞬間的凝滞,服務生的視線在闫桢面上漂移了下,又轉去看鄒晴天。
幾番動作下來,他察覺到周遭的氛圍不太對勁,便拍了拍闫桢的肩膀,腳底抹油跑了。
瞬間,整個天台隻剩下他們兩人。
“你怎麼在這?”鄒晴天率先開口,眸光掃過他身下坐着的圍裙,“兼職?”
闫桢盯着她看了兩秒鐘,而後随口應聲,含糊道:“算是吧。”
“那你躲什麼?”鄒晴天不解,她不明白有什麼好跑的,還專門跑來天台坐着。
闫桢将手裡捏着的手機轉了個圈,頗為玩味道:“我怕你要我給你打折,不行?”
鄒晴天微微睜大眼睛,像是聽見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似的,都被氣笑了:“還不至于好嗎?”
闫桢沒所謂地點了下頭,鄒晴天不想回包廂,便站在原地沒有立即轉身下樓梯。
誰料闫桢忽然起了下身,将圍裙扯出來了一半,又伸手拉平,鋪在地上。
他拍了拍被圍裙鋪着的地方,嗓音平淡:“都上來了,不坐下聊兩句?”
鄒晴天捏着手機,雙手環胸,沒動作。
闫桢喉間溢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
“我又不打人,這麼怕我幹什麼?”
鄒晴天聞言冷哼一聲,擡步從這幾個台階下來,站在平面上。
她擡手從身後捋了把長裙,而後蹲下身來,近乎與闫桢平視。
鄒晴天眼尾上揚着,未施粉黛的臉上慢慢露出了惡劣的笑,她慢慢開口:“闫桢,我隻是覺得,咱們兩的關系,應該還沒有到坐同一個圍裙的程度。”
慘白的燈光從頭頂打下來,在鄒晴天的眼窩處投下一片陰影,她眸子黑亮黑亮的,像一隻循着獵物蹤迹而來的狼。
闫桢喉結滑動了下,移開視線,不去看那雙漂亮神秘的雙眼,穩着聲線:“那你站着。”
鄒晴天微微歪了下頭,竟從笑中透出來了幾分惡劣:“我為什麼要站着?”
話音剛落,闫桢被身下瞬間而來的抽力驚了一跳。
許是他壓根沒意識到鄒晴天會突然發力将他坐着的圍裙抽走,所以在她真的這麼做的時候,闫桢避無可避地被這股力帶着朝反方向歪斜身子。
在他歪斜身子的這短暫時間裡,鄒晴天輕而易舉地将墊在地上的圍裙抽了出來。
“你...”闫桢從齒間擠出來了一個音節,面上的怔忪很快退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壓抑着的氣惱。
鄒晴天一邊拽着圍裙往台階的另一邊拉了過去,一邊扯着圍裙鋪好坐上去,面上盡是勝出的竊喜。
還偏要強壓着臉上的得意之色,雙手覆在膝蓋上,身體往前傾,故作無辜道:“我怎麼了?”
闫桢皺着眉,煩躁情緒溢于言表。
他擡手看了下掌心沾染上的灰塵,随後又看了看自己已經坐在了台階上,緩緩吐出了一口氣,重新坐了回去。
他坐在台階上,偏頭看鄒晴天,忍着被捉弄的煩悶,開口問:“我有個問題問你。”
鄒晴天看見闫桢吃癟,顯然心情好了起來,大發慈悲地揮揮手:“問吧。”
闫桢的視線落在鄒晴天光潔滑膩的臉頰上,而後又順着下颌看到脖頸。
無一例外的白皙。
此刻的她與白天不太一樣,沒那麼鋒利,沒那麼會僞裝自己,也沒那麼有距離感。
闫桢的視線又順着她的脖頸慢慢往上移,回到了鄒晴天的臉上。
而後再慢慢移動。
落在了她微微泛白的唇。
闫桢這才意識到。
她沒化妝,是素顔。
闫桢眼睫動了下。
他看了鄒晴天素顔。
“說啊?”鄒晴天見他半天沒說話,沒忍住提醒道。
闫桢回過神來,眼睛因為慌亂而快速眨了幾下,又移開來,視線落在不遠處的黑暗裡。
“早上在辦公室,”闫桢頓了下,像是極少說這些話似的,語氣有些微緩慢,“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合适的話?”
他不明白,為什麼鄒晴天忽而奪門而出,為什麼她會露出那種...近似于寂寥的神情。
“......”
他們身後的樓梯燈忽閃了下,鄒晴天的心也跟着撲通。
她長長的睫毛眨動着,好像在二樓天台扇起了一陣小範圍的風,順着她的眉目,一直刮到闫桢胸口。
“你說什麼了?”她不是很想接話,便又把皮球踢回闫桢腳邊。
闫桢接了她踢出去的皮球,沒有再迂回往複。
“其他志願者在拿證書,我準備拍照的時候。”
他語氣平靜到像是正在往回倒着播放一盤電影膠卷,鄒晴天的記憶瞬間被拉回那個敞開着大門的場館辦公室。
辦公室本就不大,幾個女孩子湊在一起從桌上拿證書和獎品,顯得熱鬧又緊促。
她就一個人站在幾步之外的牆邊,面無表情地等待。
彼時的鄒晴天其實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分工不同而已。
她們頒獎,她領隊,分工不同而已,大家都是在為活動做服務,這一點是一樣的。
所以在鄒晴天意識到闫桢拿出手機要拍工作照時,她才會開口讓他稍等兩秒鐘,等她走進取景框的畫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