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平穩行駛着,車内一片昏暗,街邊店鋪的燈光透過車窗,隐隐在車内圈出些許光芒。
鄒晴天和鄒明珠并排坐在後座。
車内流動着一種詭異的安靜。
鄒明珠跟鄒晴天是異卵雙胞胎,兩個人的出生時間就差了三分鐘。
但恰恰就是這三分鐘,就決定了她們兩個人誰做姐姐誰做妹妹。
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也間接決定了她們的一生。
鄒明珠長得像父親,遺傳了他高中校長外露的知識分子氣質,整個人由内而外透露出上位者的冷靜和淡漠。
這種長相和神态,其實讓她很吃虧,因為哪怕是她在對人施以關懷的時候,也不免有一種事不關己的俯視感。
而鄒晴天則更像母親,長相太過漂亮,說好聽點叫明豔,但這種明豔稍稍歪了一點,就會被叫做狐媚。
鄒晴天做主播的時候,沒少聽過這個詞。
長相性格性格不同,最主要的原因還是生長的環境不一樣。
雙胞胎家庭,又是新手父母,常常會面臨一個局面。
分開養。
顯而易見,鄒晴天是被分出去的那個人。
兩人遺傳到的部分不同,生長環境不同,自然也造就了發展軌迹的差别。
鄒明珠自小在鄒父的教育下,讀了政法大學,小小年紀就老氣橫秋,上了大學後更是給自己戴上了副扁框眼鏡,氣質直接往上加了十歲。
鄒晴天知道自己長得漂亮,雖然高中時候不學無術,最後還是靠着藝術上了京大。
她也将此歸結于長相和運氣。
但即便兩所學校幾乎在同一水平線上,鄒父鄒母也還是覺得她學藝術是沒走正道,比不上鄒明珠用成績考上去的大學。
鄒晴天的眸光偏移,往窗外望去。
無所謂,她又不在乎。
她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晴天,你在志願協會怎麼樣?還适應嗎?”鄒母忽而開口詢問。
鄒晴天的注意力被拉回來,“嗯”了一聲,而後道:“還行。”
“去那做志願的都是大學生嗎?”
“不知道,沒問。”鄒晴天嘴上應着。
但她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見時那一雙充滿審視和傲慢的眼睛。
明明帶着蔑視,卻還要裝作公平公正的模樣。
鄒父在駕駛座上搭話:“這種活動做一做還是很有必要的,不光是為了加學分,也能為社會做貢獻,别老一天研究你的視頻,那些都不是正事,好好學習,充實自己才是最主要的——”
“爸,我想吃這家日料。”鄒明珠很突兀地開口,前傾着身子将手機遞給鄒母,然後道,“你看——”
鄒晴天斜眼看着她的動作,心底沒忍住嗤了一聲。
鄒明珠果然還是鄒明珠,在這個家裡擁有絕對的決策力,根本不用過問别人的意見。
真不錯。
“行行,晴天想吃什麼啊?”鄒母舉着手機,又偏頭過來問鄒晴天。
鄒晴天突然很想看看如果自己選了不同的東西,會是什麼局面。
她在昏暗的後排,勾起一抹笑,學着鄒明珠的自然:“我想吃烤肉。”
“......”
車内又陷入了一陣平靜。
鄒晴天刻意不作聲,等着他們說出拒絕的話。
汽車順着車流拐了個彎,街邊的店鋪隐匿,車内徹底陷入黑暗。
她在沒人能瞧見的地方無聲地笑了下,而後用一副寬容大度的口氣緩和了這個尴尬的場面。
“诶呀,今天是給姐姐接風嘛,聽姐姐的,就吃日料!”
“下次,”鄒母也顯然松了一口氣,話說一半又改了口,“不,明天,明天我們還出去吃,去吃烤肉,怎麼樣?”
鄒晴天随口應了句:“我明天有志願活動,估計結束就很晚了,再找機會吧。”
她的婉拒為剛剛這一場短暫的交流敲下了尾音。
鄒明珠無聲地從鄒母的手上接過手機,熄了屏。
她微微偏了偏身,鄒晴天察覺到她可能想跟自己說些什麼,也許是指教,也許是寒暄,也許是什麼别的東西。
但她不是很想聽。
鄒晴天順勢低頭打開手機點進微信,以此裝作很忙的樣子回避鄒明珠。
打擾一個正在玩手機的人。
應該不太好吧。
她把聊天框從頭劃到尾,挨個點進有未讀消息的聊天框回複。
甚至連她一時興起給微信的程旭都回了。
而後,她的目光落在了暑期志願群裡。
闫桢發了今天的志願合照。
鄒晴天點開照片,拍的很好。
她仍舊是顯眼的漂亮。
下一秒,她的視線掃到了身側的闫桢身上。
清高的眼神,傲慢的姿态。
像是要剖開任何一個志願者的心看看是不是流着無私奉獻的血似的。
鄒晴天的記憶開始慢慢回籠。
她才發現闫桢今天發的照片裡,沒有辦公室那張。
這些大合照都是人家短發女孩拍的,他自己拍的怎麼不發?
鄒晴天微微皺眉,做事這麼不仔細,還有臉說她玩忽職守?
她退出大圖,往下劃着群消息。
照片發出來後,大家都挨個在下面回複收到。
帶頭發第一條的。
是施界。
鄒晴天盯着看了兩秒鐘,連帶着施界一塊吐槽。
都是閑的。
-
一進日料店鄒晴天就笑了。
服務生問他們四個有沒有預定,鄒明珠報了自己的名字。
既然早就決定要吃日料,在車上還假模假樣地問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