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卷着積水疾馳而去,鄒晴天飛快的心跳聲仍舊沒緩下來。
闫桢适時地松開手,淡聲叮囑:“小心點。”
鄒晴天輕輕晃了下被大力抓疼的小臂,皺着眉偏開視線。
“知道了。”
鄒晴天的思緒被闫桢的動作打亂,此刻身體下意識反應而加快的心跳聲讓她忍不住慌亂起來。
她不能再跟闫桢單獨呆在一起了。
不然按照這個心跳頻率,鄒晴天懷疑自己會得心髒病。
她踩着水往遠處走去,雨下得越來越小,隔着雨衣在頭頂打出聲響,因着不斷走動,她剛剛挽起來的褲腳又開始松動,慢慢往下墜。
鄒晴天不得不将手機塞回口袋,又彎下腰随手往上挽了挽,避免将濕着的褲腿沾到身上。
就這麼一個小插曲,把鄒晴天的思緒打亂了。
以緻于她在收到收工消息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中午在馬路邊被闫桢那麼扯了一下之前,她是在跟徐逸聊稿子的事情。
鄒晴天早早地回了亭子,坐在那等大家集合,此刻已經全然不下雨了,隻是天還陰着,鄒晴天這才抽出時間繼續打字問徐逸。
晴天:【這個東西我想留着,你現在方便嗎?我叫跑腿過去拿。】
徐逸沒回消息,鄒晴天耐着性子等待,也沒心情玩手機,便擡眼往亭子外望去。
亭子附近有所高中,對面一條街有便利店,鄒晴天晃着神,恍惚看見闫桢在對面便利店裡站着買東西。
鄒晴天仗着距離遠,便肆無忌憚地打量着,直到——
那人偏頭看過來的時候。
......
鄒晴天吞咽了下,環顧了下四周,還沒有人回來,隻有她一個人。
她便順勢低下頭,指尖滑動着手機,眉眼凝着。
片刻後,她身邊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
鄒晴天用餘光瞥着。
隻見闫桢好似提着一袋子什麼東西,他把那袋子東西放在石桌上。
又開始将自己随身帶着的袋子扯了出來,雙手抓着提手處抖動了下,将袋子撐開來,而後将自己身上的志願服脫下疊好塞進去。
鄒晴天瞧着他的動作,懸在手機屏幕上的指尖便頓住了。
冷不丁的,闫桢忽而轉了個方向朝她看過來。
鄒晴天像被燙到了似的,立即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手機上。
“鄒晴天。”
闫桢開口叫她。
“......”
兩個人之間的磁場和社交距離是很微妙的,初時冷如冰霜的關系看似如頑石,可一旦顯露出一丁點融化的痕迹來,便如同山崩地裂,避無可避。
鄒晴天不是察覺不到闫桢正在緩慢地在向她開放自己,但正是這細微的變化,别扭的接觸,才更讓她感覺到不可控。
而她又是個最讨厭局面失控的人。
所以她克制地保持距離,讓自己徹底忘卻林可心所說過的那個“闫桢喜歡她”的猜測,想要謹小慎微的做完暑期志願後麻溜兒回學校讀書。
但是...
這一切都在鄒晴天為了維持表面關系擡眼望過去的瞬間而破裂。
闫桢的右手小臂上,有一道半個食指骨節那麼長的傷口,甚至往出溢着血,順着垂直的小臂流出蜿蜒的痕迹。
“怎麼弄的?”鄒晴天登時站起身來,手機順手塞回口袋,語氣有些急。
闫桢面不改色,就像這傷口不是在他身上的似的,語氣很是淡定:“剛剛摔了一下。”
他小臂上的痕迹太過醒目刺眼,鄒晴天視線往他剛剛抖動的袋子上掃了眼,沒忍住啧了聲:“受傷了你不快點去醫院包紮,還來這兒幹什麼?”
闫桢輕吸一口氣,把手臂往上擡了擡,又垂眼看着:“沒多嚴重,我買了碘伏和創可貼,自己處理一下就好了。”
“......”
鄒晴天面無表情擡眼看看他,又垂眼看看他手臂上的傷口,話語沒什麼溫度:“是什麼鐵制的東西劃傷的嗎?要不要去打破傷風?”
闫桢手上提着一袋子東西,自顧自在石凳上坐下來,用着沒受傷的那隻手艱難地撥開塑料袋:“沒有,就是沒看清台階,摔了一下。”
鄒晴天見闫桢已經準備自己消毒處理了,也就沒多勸什麼,坐在了他位置對面的長椅上,沒跟着闫桢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街邊時時響起喇叭聲響,好在雨已經不下了,他們把下水道通完後,街上的水位也在慢慢下降,汽車行駛過後的水聲也開始慢慢減小。
四周人聲嘈雜,但不知為何,鄒晴天的聽覺竟異常敏銳起來。
透明塑料袋口被撥開的聲音、碘伏被放在石桌上的聲音、闫桢掙紮着将那袋棉簽打開的聲音......
以及他倒吸着冷氣的聲音...
鄒晴天舉着手機,忽視了徐逸回複的地址,直勾勾盯着闫桢的動作。
幾秒鐘之後,闫桢終于擡眼看向她,繼而緩慢開口,語氣中帶着詢問和請求。
“鄒晴天,你能幫我一下嗎?”話音剛落,他輕輕擡了擡自己的胳膊,那血淋淋的傷口落在鄒晴天面前,她瞳孔微縮,聽見闫桢道,“我胳膊疼,用不上力。”
他坐在低處,聲音很輕,沒了從前的審視和挑剔,甚至恍惚有了幾分示弱的意味。
鄒晴天的腦子幾乎沒思考緣由,直接摁滅手機,塞回口袋裡。
她起身坐到闫桢身前,順手擰開碘伏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