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自己也已經有了千年還過半了的道行,他對自己做出的判斷,是絕對有信心的。
可為何,怎麼連一點蛇妖的味道也沒有呢?
這不合理,也根本不可能。
絕不可能!
青蛇跳到廢墟中央,耐心地搜尋,一無所獲。
他最後又跳進了塔底的白玉石洞中。
在隻能容納一個成年人蜷縮着身形躺在裡面的小坑裡,全是塔身的碎石,哪有什麼白蛇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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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順着吳青的眼皮滴落,而他的整個身體,就像是被浸泡在了自己流淌出來的鹽水裡。
似晴天霹靂,一道電光火石,猛地沖進他的腦海。
吳青突然想起來了,許仙生産以後:她和白蛇的孩子,根本就沒有蛇尾!
沒有蛇尾!
所以,那絕對不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而一千年前,自己曾密切地觀察着他們二人的行動:許仙整日都是跟白蛇膩歪在一起,她根本沒有機會再去見别的男子。
難道,他的哥哥,早已經變成人了嗎?
可是,那個跟自己一起淹沒杭州城,鬧得水漫金山的,又怎麼可能是人?!
變成人以後,難道還可以施用妖法嗎?
一個人,到底可不可以使用一個妖精才會的法術?
他不知道。
他已徹底糊塗了。
果然,佛祖才是最精明的那個人。
擺弄着白蛇,嘲笑着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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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的心口,像是突然被人堵上了扯不爛的棉絮。
他全身的血液循環都要停止了:他全身的血,都在這大暑天裡,漸漸地變冷,而且正在倒流回心髒,試圖拯救内心缺血的窒息。
而他身上一層又一層如雨而下的汗水,更加将他本身就存餘不多的熱量,兇猛地傳導到外界的環境中。
自己的心底,已經涼透了。
七月是會飄雪的。
好冷。
吳青跪在雷峰塔的廢墟中央,捂住頭,他的腦袋要炸裂開了。
青蛇低聲地悶哼,聲音在絕望的深處抽搐着。
回蕩上來的,是自己的愚蠢和可笑。
怎麼自己,直到現在,才意識到那個最關鍵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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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蛇癡心地等。
難道他所等到的,隻是一個早已在無邊佛法的□□之中,不知輪轉了幾遍的,一個人前世的殘渣餘燼嗎?
他想像得出:自己的哥哥,在雷峰塔壓下來的那刻,其實就已經因為早先脫掉蛇身變化成人,而立刻在塔底,當場就化為灰燼了。
這塔底,一千年所壓着的,難道是早已被碾壓成灰白色粉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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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骨灰嗎?
他一千年來的期盼,到底都算什麼?
而他等的,到底又是什麼?
白玉貞在那時,也許早就已脫離了畜生道,而進入到人道的轉世輪回裡去了!
青蛇不知道!
從此以後,白蛇會不會就這麼淹沒在了茫茫的紅塵裡;而他又怎麼知道,茫茫紅塵之中,到底哪個人,才是自己的哥哥呢。
他不關心!
如果白蛇真地轉世為人了,他就要一個一個地找下去,一個一個地————
把他們都吃幹淨。
轉世一個,他吃一個。
再轉世一個,他再吃一個。
他要讓每一代轉世成人後的白蛇,都死在自己手裡。
“啊———————— ”
青蛇仰天,雙眼迸出了綠光,發出一聲氣沖幹雲的呼嘯。
那聲呼嘯,完全不是人聲;也不像人聲的嘶吼,那樣單薄無力和幹澀勉強。
而是,宛如一群來自于遠古時代蠻荒兇獸的咆哮,如雷般,翻滾着重重的低音,聲震霄漢。
整個樹林裡的鳥兒,都被青蛇的呼嘯驚飛了,直直地沖天而去。
群鳥淩空,撲棱棱地繞林飛翔,急急地鳴叫着。
雷峰塔小山上方那些原本軟綿綿的白雲,也在瞬間凝成了壓城的黑雲,烏壓壓地遮住了全部的日光。
而青蛇幻化成一股妖氣,從地面直沖到天上。
黑雲之下,旋轉起了有着綠色閃電的狂暴龍卷風。
在心驚肉跳之間,風、雲、雨,已貫穿,連接了天與地。
當夜,杭州城裡,又開始下起了瓢潑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