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青走向夜總會的大門口,拿起有着女版青蛇模樣照片的夜場工作證,在一位人高馬大保安的眼皮下,不屑地晃了一下:“我是來替我的女朋友領跳舞的薪水的。”
那位保安塞着耳機,正戴着對講機入神地跟别人說話。而等到他反應過來,還沒等到伸手攔住吳青,對方一個黑影閃過,就已經眼快不見地從他鼻子底下溜進去了。
“36号,有一個可疑的人向着你的方向進去了,說是來給女朋友讨薪的,你趕緊派幾個人過去盯着那小子,給老闆守好場子。他身高一米8左右,長得很帥,但我從來沒見過他……..”
吳青打了一個嗝。
那些貓貓狗狗的毛在吞咽下去的時候,已經粘滿了他的食道,也讓現在他的胃裡消化不良,不是很舒服。
那些或昂貴知名或廉價劣質的香水,正混合着 各色酒氣、甚至是違禁藥品的甜膩味道,充盈遍了這個封閉且逼仄空間每一個角落。
人們在這個宛如洞窟一樣的地方,挨挨擠擠地扭動在一起,他們都在陌生人的身體上相互逗留着,在酒精和毒物的刺激下,肆無忌憚地釋放和索求着不可回頭的欲望暗流。
現在這一切在吳青看來,那群凡人,可真是毫無人形,也毫無半分尊嚴可言。就像一群頂肥美的白色肉蛆,在咕湧中分泌着黏液,将自己牢牢地黏在永遠無法脫身的牢籠中。
青蛇快速地穿過厚厚的人牆,跌跌撞撞地趟過光怪陸離的舞池,試圖摸向夜總會老闆所在的後台。
“你是誰?來幹什麼?”
那個編号36号的保安,身後還随着5、6個體型剽悍的人及時出現,團團擋住了吳青的去路。
“我的女友,就是昨天晚上還在你們這裡跳過舞的陳優。”
吳青實在不知道如何給自己的女身起名。
為了紀念始終都忘不掉的陳優,他索性,就用了她的名字。
畢竟兩個字重名的凡人,真是太多了,這都沒什麼所謂。
“你是說那個最近一個月,每天晚上都豔壓全場的陳優?”
“我不想跟你廢話,快帶我去見你們的老闆老曾。我已經替我女友做了決定,從此以後再也不在你們這裡跳舞了,隻要把她的薪水領回去,我就沒有别的事了。”
“那可不行,你的女朋友,可是我們這裡的大紅人。不然你以為現在這些人,比北京早高峰時的地鐵還擠,是為了看誰的?他們,都是等着來看你女友那曼妙身姿的。”
剛才,36号跟吳青的對話,已經同步切轉到了曾老闆的監控和監視頻道裡。隻見這個小喽啰,按着他右側的耳機,接聽了曾老闆打來的電話,在一頓點頭哈腰、唯唯諾諾堆滿職業假笑的應答後,他又将目光落回到了吳青身上。
36号一個食指勾動的手勢示意,他身後那幾個極高大的壯漢見狀,已經撲上來,抓住了吳青。
他們有的拽起他的後衣領,有的上來扳着他的手臂,一頓操作力猛如虎,連帶着狠命的推搡,扯着将他押往了老曾的辦公室。
沒了任何法力的青蛇,現在是徹底的無可奈何。
審時度勢後,青蛇為了保全尚且脆弱的自己不受損害,隻能暫時忍氣吞聲,安安靜靜地,任由他們對自己上手作弄,幾乎沒怎麼反抗,就被他們拖到了老闆的所在地。
幾個壯漢架着吳青,先後穿過幾道帶密碼鎖的門和燈光幽暗的紅色走廊,突然來到了一個豁然開朗的、金碧輝煌的豪華辦公室。
“砰!”地一聲,其中一個壯漢壓着吳青的腦袋,狠狠地砸在了曾老闆背後的大理石桌子上。
整張大理石桌子上,光溜溜地什麼都沒有,被擦得如鏡可鑒,隻有一個銀質的、被做成了霸氣蟠龍頭造型的煙灰缸。
曾老闆将皮椅子轉了過來,透過手中袅袅上升的煙氣,看着半米開外吳青那頭朝下磕在桌子上的腦袋,慢悠悠地撐起手肘,語調悠閑地說:“二皮,趕緊把這個小帥哥放開,你怎麼能這麼粗暴地對待我們的客人呢? ”
那個叫二皮的壯漢,聽話地松了掐着吳青後脖子的粗大黑手。
“你叫什麼?” 曾老闆撅起肥豬一樣的油厚嘴唇,沖着吳青的臉上吹了一口煙霧。
他實在是太喜歡跟各式各樣的年輕人打交道了,尤其是長得好看的人,不論男女。
“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吳青。”
“擡起頭來。”
吳青将眼皮向上撐開,冷冷地看着他面前這個戴着假發,但實則早已秃了頭的中年男人,目光裡還是他那一慣的桀骜不馴。
哪怕青蛇現在已沒了多少可以自救的能力,可他身上那種不卑不亢的驕傲氣質,還是無法掩蓋。
“陳優今晚上沒來跳舞,是不是因為你?”
曾老闆将蟠龍頭煙灰缸扯近了一些,彈了一下手中的雪茄,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着吳青。
“真不好意思,曾老闆。實在對不住,我馬上........很快,就要跟陳優結婚了。所以,以後我就不允許她再來夜總會,總是抛頭露面地跳舞了。”
一念起逝去的陳優的名字,青蛇的心裡,霎時彌漫起一層揮之不去的哀霧。
青蛇又想起了那日,在廚房裡,自己在白貓面前,賭氣說要跟陳優結婚的那個時刻。
雖然目光隐隐透着犀利,可吳青畢竟是在人間混了1500年,再怎麼情商低,怎麼跟人說話,至少是有點經驗的,他還是将語氣放軟了下來。
他現在的态度是那麼清正,看上去就像這世界上其他環境單純,生活淳樸的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你覺得陳優在我們這裡跳舞,有什麼不妥嗎?”
曾老闆拿着雪茄的右手,缺了一節無名指。
而他受傷缺了的一截指頭,正裝着用純黃金打造的、鑲嵌着紅藍寶石的替換假肢。
“陳優是我們最近發掘的頭牌。她美得不可方物,簡直是天賜的尤物。你都不知道,短短的一個月以來,她給我們吸引來了多少客流。”
曾老闆瞅着吳青那跟“陳優”同等匹配的美貌,态度有些微妙了起來。
“那個,吳青是吧?你知不知道,陳優不過來跳舞就得了,但現在看來,就算我們掘地三尺,也偏偏要把她給找出來。真是稀奇,他們所有人都怕我。可我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莽撞膽大的小夥子,有好好的女朋友擺在家裡,你不去準備結婚,竟然還敢主動找上門來讨薪?莫不是,腦子發昏了?”
曾老闆一邊說着,一邊站起了身,轉到了吳青的椅子背後,在吳青的臉側彎下了腰,用那根純金手指,狠命地直戳着吳青的太陽穴。
“本來陳優她要是跑了不再來,我根本就無所謂,因為我們這裡,根本就不缺既漂亮又會跳舞的女人。可現在你來這麼一出,那你這個要結婚的女人,我是要定了。”
他滿滿一屋子的随從,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喘,所以,當曾老闆又用純金無名指敲着大理石桌面的時候,發出的金石間清脆的碰撞聲,就空空地回蕩在諾大的房間裡。
“陳優,從我見她第一眼的時候,就想将她據為己有了。可你那個美豔的小妞,不知是有什麼本事,不僅對我的态度像塊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而且,每次還都能從我手心裡逃之夭夭,搞得我心癢難耐。原來,她對我避而遠之,都是因為你啊。 ”
曾老闆不無嫉恨地瞪着吳青俊俏的側臉,那眼神幾乎恨不得當下擊穿他的腦殼,以洩心頭無名火。
“這樣看來,要麼是長了一張帥臉,要麼是器大活好,女人才會那樣死心踏地鐘情于一個男人。”
吳青一直沉默不語,他從被押進門的那一刻,就開始後悔自己的莽撞和草率了。
失誤,他不該在自己送給白玉貞法力後,還天真無比地跑到這裡,來自找禍端。
雖然了沒有了法力,但是他青蛇,腦子聰明靈活,隻要想,還是能想出一千種方法賺錢的。
從一開始,吳青他根本就不能抱着一絲一毫的僥幸和投機心理,來這種地方讨要錢财。
以前,他自信凡人不敢對他怎麼樣,因為他是個妖精,就誰也不怕,自然幹起什麼事情來,就可以不用過腦子思考,随心所欲地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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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古代的時候,白玉貞還在,還能罩着他的時候,就沒少将吳青從這些爛人、瘋人、壞人堆類似情形的火坑裡,将他撈出來。
現如今,沒了白玉貞來搭救,沒了妖精可憑恃的超能力,而他又發過了誓,不能再去殺人。
所以,吳青現在是又不知覺地,把自己輕易地置于困局和險境了。
“.......不管怎麼樣,孔夫子說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還是有道理的。小青,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能記得住呢?你真是要氣死我了。”
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次,也是吳青闖了大禍,差點誤殺一位朝廷派到地方來的大要命官。
而将青蛇領回家的白蛇,就在吳青洗澡的時候,還一直坐在池子邊上罵着行為不管不顧的吳青呢。可末了,卻依然拿着純棉的軟巾,使勁揉搓着吳青從水池裡探出來的腦袋。